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个“跛子”内心深处自以为高明的盘算,在纪沧海眼中,这种基于粗浅历史模仿的计策,破绽百出,只是不知道鬼子后面还有什么顽皮手段。
咸镜北道一条冰封的河流旁,一支穿着抗联破烂衣衫的黑龙军巡逻小队正小心翼翼地沿着河边巡逻,至于为什么巡逻,众人也只知道这是鬼子铁壁合围后才开始的。
“有东西!”巡逻队队员彭佳鑫突然压低嗓门,手中的探冰铁钎尖勾住了一团被冻在冰层里的黑乎乎织物,众人合力,用铁镐小心地破开冰面,拖拽着。就在那团织物即将被完全拉出冰窟窿的瞬间,一只冻得青紫肿胀、指甲缝里塞满暗红色冻硬血痂的手,猛地从冰水中探了出来,死死抓住了冰缘!
众人一惊,迅速合力将冰下的“东西”完全拖了上来,是一个穿着破烂朝鲜货郎服饰的男人,身体早已冻得僵硬如铁,但诡异的是,他怀里还死死箍着一个裂成两半的粗陶罐,随着拖拽的动作,陶罐里“叮叮当当”滚落出二十根在暮色中闪烁着诱人却又诡异光芒的小黄鱼。
更令人心惊的是,半张被冰水浸透、糊满冰碴的皮制布防图,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布防图上,一颗子弹留下的弹孔边缘凝结着细小的霜晶,这一枪,不偏不倚,恰好击穿了地图上用红笔清晰标注的鬼子第18师团野战医院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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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壤顺安…货郎…崔…大吉…”货郎艰难地翕动着冻成青紫色的嘴唇,断断续续地用朝鲜语报出自己的身份和来处,然而,他的朝鲜语发音带着一种奇怪的、过于标准的转折音调,像是刻意模仿江原道的口音,却又在某些细微处显得生硬,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缺少了真正方言的鲜活与随意。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暗红色的血沫带着冰碴,溅在了蹲下身来检查的韩勇的翻毛皮靴上,瞬间凝成了细小的血珠。
韩勇,这位经验丰富的第一批招募小队长,现任的黑龙军侦察连长,没有立刻去动那些金条或地图,而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刺刀,冰冷的刀尖,悬停在那张染血的布防图边缘,距离货郎“崔大吉”颤抖的手指仅有毫厘。
“货郎?”韩勇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的手掌、虎口、脖颈、以及那双虽然布满冻疮却难掩某些特征的耳朵。
“南部手枪的茧子,”韩勇的刺刀没有碰地图,反而翻转刀身,用宽平的刀面,极其缓慢而精准地贴上了“崔大吉”那只下意识想要缩回的右手手背。刀刃冰凉的温度让“崔大吉”猛地一颤。韩勇的刀面沿着对方虎口处那层厚实、分布独特的半月形老茧轻轻摩擦着,“这位置,这形状,是常年握持南部手枪的扳机护圈和握把磨出来的。配货郎挑担子的老茧?”他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他的刀尖没有离开,反而顺着对方的手腕,极其自然地向上滑动,最终停在了“崔大吉”的脖颈右侧,那里,一道横贯甲状腺位置的、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的旧刀疤,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目。
“风切?”韩勇的瞳孔微微收缩,这道疤痕的走向和深度,他太熟悉了。这是关东军审讯部门对付叛徒或顽固俘虏时,一种极其残忍却又不至于立刻致命的“标记”手法,用特制的薄刃刀快速横切颈部,深度恰好伤及表皮和浅层肌肉,留下永久性的耻辱印记,同时巨大的痛苦和濒死感足以摧毁大部分人的意志,这道疤,是“自己人”留下的烙印,是忠诚与背叛的残酷见证。
“崔大吉”的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滑动,带动着颈侧那道刀疤也跟着抽搐起来,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动,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韩勇盯着那道疤,又看了看对方眼中难以掩饰的惊惶,略微沉吟了几秒,他缓缓收刀入鞘,钢制护手与皮质刀鞘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噌”声。
“别冻着了,先救人。”韩勇站起身,对旁边的队员吩咐道,“带去三号溶洞,那里暖和,让卫生员处理伤口,给他弄点热汤,看好他。”最后三个字,他加重了语气,眼神扫过队员,传递着不言而喻的指令。
幽深曲折的地底甬道深处,潮湿阴冷,只有零星几点煤油灯在石壁上投下摇曳不定、鬼魅般的昏黄光晕。被安置在三号洞一处简陋草席上的“崔大吉”,身体蜷缩着,似乎在抵御寒冷和伤痛,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粗糙的绷带边缘,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洞内的一切声响,水滴落的嘀嗒声、远处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模糊的交谈声……
当一队巡夜人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某个拐角深处时,“崔大吉”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哪还有半分的虚弱和恐惧,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像一只潜伏已久的壁虎,动作轻巧而迅捷地翻身坐起,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贴着冰冷湿滑的石壁,如同影子般移动,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巡逻路线和光线照射区域,目标明确地朝着通道深处某个方向潜行。
与此同时,在核心指挥室内,诸葛川的战术目镜边框突然泛起一阵急促而微弱的红光提示,他手指在虚空中轻点,眼前的视野瞬间切换到了溶洞内部的监控网格图。
其中一个代表三号洞区域的监控画面被迅速放大、高亮,画面中,那个“崔大吉”正像幽灵一样,贴着石壁快速移动,精准地避开了一个个巡逻哨位,甚至还有紧贴洞顶卡视野盲区躲巡逻的桥段,看的诸葛川忍不住的夸赞。
“耗子出洞了。”看热闹的诸葛川不忘分享乐趣,对着纪沧海的语音框,声音平静无波地报告,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放他进文书房,恩,他应该能找得到吧。”纪沧海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他此刻正站在巨大的全息沙盘前,手指在地图上代表“三号粮仓”的位置重重一叩,力道透过沙盘底座传来,震得旁边木桌上搪瓷缸里的水荡起一圈涟漪。
“让金成哲带人,立刻连夜改造三号粮仓!最外层,堆满真正的面粉袋,要堆得像小山!里层,”他的手指向下狠狠一戳,仿佛要戳穿地图,“给我填满炸药!坑,挖深点,既然客人还有不少,咱也能不小气!”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只有溶洞深处永不疲倦的滴水声在回响,“崔大吉”终于摸到了那扇挂着韩语“机要文书房”门牌的厚重木门前。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里面无人后,从贴身衣物里摸出一根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特制铁丝,只见他手指灵巧地翻动了几下,门上的老式铜锁便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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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同泥鳅般滑入门内,反手轻轻掩上门,没有立刻行动,他先适应了一下屋内绝对的黑暗,然后才极其谨慎地从怀里摸出一小截特制的、几乎不散发热量的短蜡烛点燃。微弱的烛光勉强照亮了屋内陈设,一张旧木桌,几个带锁的抽屉,还有靠墙摆放的几个木制文件柜。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直奔那张桌子,又是几下娴熟的开锁技巧,他打开了中间那个带锁的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本厚厚的账册,他迅速翻动,指尖在一本封皮写着“乙未年冬粮秣出入库总录”的册子上停下。
他快速翻到有文字记录的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上,一行墨迹尚新的记录清晰入目:“镜城三号粮仓,入库鬼子缴获粮草100吨。”落款日期正是两天前!
“崔大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巨大的兴奋几乎冲昏他的头脑,18师团的粮食问题终于要解决了!但他强自镇定,多年特务生涯养成的谨慎让他没有立刻相信。他伸出右手食指,在“三号粮仓”和“100吨”这几个字上反复摩挲,感受着墨迹的凹凸感和纸张的纤维,突然,他做出了一个极其诡异却又无比专业的动作,他俯下身,伸出舌尖,极其轻微地、快速地在那“100吨”的墨迹上舔了一下!
舌尖传来的触感微涩,带着新墨特有的、尚未完全干透的粘滞感,这绝不是存放多日的旧账!他心中狂喜,几乎要叫出声来,情报是真的!三号仓确有大量粮食入库,很大概率就是18师团被偷走的那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