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沧海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右手,在面前的虚空中看似随意地划出几个简洁而有力的手势。瞬间,战术目镜共享的战场视野里,整个山谷被精准地切割标记出十二个火力覆盖区,如同死神划分的狩猎场域。
他的声音通过战术目镜的加密战场频道,平静地传入山脊背面每一名新兵耳廓内的微型接收器,清晰得如同耳语,
“菜鸟们,这是你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你们在齐齐哈尔的冰天雪地里爬了一个月,又跟着我一路跋涉到朝鲜,为了就是给旅顺的乡亲们复仇,谁要是掉链子,我就让他回去继续挨了宋子健的鞭子,喝了谭荣堂的辣椒水,现在,让我看看你们配不配得上战士这两个字,配不配得上你们身上这身军装!”
山脊背面的积雪层,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拂过,骤然“活”了过来。一千名身着雪地伪装服、与周遭环境完美融为一体的齐齐哈尔新兵,缓缓抬起了头。他们脸上涂抹着防冻防反光的油彩,只露出防风镜下那一双双年轻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每个人的呼吸在严寒中化作细密的白雾,又被战术面罩吸收。
“记住训练时的每一个动作,”纪沧海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像在复述最基础的教程,“拉环,食指扣住保险片,默数两秒投掷抛物线。我要你们在三十秒内,把所有的手雷,一颗不剩地,给我扔出去。各个班排,盯紧给你们划定的火力覆盖区,任务不清的,立刻询问,现在,最后几分钟准备时间。”
“注意风速补偿!风,是你们的朋友,也是敌人的催命符!”
新兵们喉结滚动,无声地咽下唾沫,来自南天门地狱般特训的肌肉记忆在神经末梢疯狂跳动,与长津湖能冻裂钢铁的酷寒激烈交锋。他们左手深深插入积雪中稳定重心,右手如机械般精准地从战术携行具的特定卡槽里取出冰冷的卵形手雷,那是孟庆斌结合冰雷火雷改进的“冰雹”型高爆弹,破片杀伤半径更大。
最后絮叨了一遍的纪沧海感觉心里舒坦了,他战术目镜的焦点牢牢锁定下方,直到松本义雄拔出军刀,作势欲劈砍那块刺目的标语牌,纪沧海缓缓抬起的右臂突然落下,命令也随时下达。
“扔!”
一千条手臂,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牵引,在同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挥向前方的虚空,破空声汇聚成一股低沉而恐怖的轰鸣。紧接着,是连成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叮叮叮叮……”脆响,那是保险销脱离弹体、被弹簧弹出的声音,如同一场金属的暴雨!
延时引信开始倒计时的微弱机械声瞬间被呼啸的风雪吞没。
当第一批手雷还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死亡弧线,尚未到达弹道顶点时,第二批手雷已经脱手而出!新兵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精准得如同流水线上的机械臂,严格遵循着训练场上被皮鞭和怒吼刻入骨髓的节奏。
投掷,取弹,拔销,再投掷!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纪沧海透过战术目镜,看着那密密麻麻、由弹道预测线交织而成的死亡天幕,无数道红色的抛物线精准地覆盖了十二个预设区域,没有一丝重叠,没有一寸遗漏。
最先落下的那颗“冰雹”,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木牌上那行猩红的【鬼子与狗,禁止通行】的“狗”字上!手雷在粗糙的木板上弹跳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在松本义雄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轰然炸开!
轰——!!!
第一声爆响,如同开天辟地的惊雷,瞬间撕裂了山谷压抑的死寂,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狂暴的冲击波将木牌连同周围的三个鬼子兵像破布娃娃般狠狠抛向空中!
那个年轻的二等兵最后的意识,是看着自己穿着破旧军靴的双腿还留在原地,而上半身则在灼热的气浪中旋转着飞向冰冷的雪坡。
轰!轰!轰!轰!轰——!!!
没有间隙!没有停顿!第一声爆炸的余波还在山谷回荡,接踵而至的爆炸声便如同滚雷般连绵不绝地炸响,整个山谷瞬间被淹没在一片雷霆的怒海之中!
一颗手榴弹精准地落进一个刚刚仓促架设起来的九二式重机枪阵地,轰然巨响中,沉重的机枪、副射手、弹药手连同堆在一旁的弹药箱一同被狂暴的能量撕碎、抛飞!钢铁零件、人体残肢、炽热的弹链在空中交织出一幅地狱的死亡之舞!
“敌袭!敌袭!隐蔽!”一个经验丰富的军曹声嘶力竭地吼叫,试图稳住阵脚,声音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他刚拔出军刀指向山坡示警,一枚高速旋转的破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悄无声息地削掉了他半个脑袋!红白之物喷溅而出,他的身体却还保持着举刀的姿势,僵立了半秒才颓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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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手榴弹雨落下时,姬路师团的阵型已经彻底崩溃,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蚂蚁窝。士兵们惊恐地尖叫,本能地寻找掩体,互相推搡践踏。
一个试图组织中队进行反击的中队长刚拔出指挥刀,三颗几乎同时在他身边爆炸的手雷就将他拦腰炸断!他的下半身还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上半身却翻滚着摔在雪地里,断裂的脊椎处,花花绿绿的肠子像失控的彩带般拖出数米远。
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整整一万颗手榴弹,在短短三十秒内,如同冰雹般持续不断地倾泻而下!山谷彻底变成了一个血肉搅拌机!烈焰在积雪上疯狂舔舐,融化的雪水混合着泥土、碎裂的肢体、滚烫的金属碎片、被撕碎的军服布条,在爆炸的冲击波中疯狂地搅拌、翻腾、抛洒!浓烈的硝烟味、皮肉焦糊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作呕的死亡气息。
鬼子的炮兵队遭到了重点照顾,这些喜欢单独成队的家伙目标总是那么集中和显眼。几颗高爆弹精准地落入了堆放着炮弹的区域,引发了惊天动地的殉爆!一门九二式步兵炮被狂暴的气浪连根拔起,沉重的炮管在空中扭曲变形,最终狠狠砸下,将下方一个装填手的胸膛彻底压扁!
当最后一颗手榴弹的爆炸声在山谷中沉闷地消散,余音还在峭壁间痛苦地回荡时,一种比爆炸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短暂地降临了。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刺鼻的硝烟和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雪地被染成了暗红与焦黑的斑驳地毯,上面点缀着破碎的武器零件、冒着烟的军服碎片、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人体组织,哀嚎声、呻吟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是这片死亡之地上唯一的背景音。
松本义雄挣扎着从将他扑倒在地的侍从尚在抽搐的尸骸下爬出来,他的将校呢大衣被撕开了数道口子,沾满了污泥和血渍,右腿传来钻心的剧痛,低头看去,只见军裤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他赖以象征身份的军帽早已不知去向,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渗血的额头上,松本茫然四顾——
参谋长大岛少将的上半身被爆炸的气浪抛起,此刻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挂在一棵烧焦的山毛榉树枝杈上,像一面破败的旗帜,鲜血顺着断裂的肢体滴落在下方的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红坑。
通讯兵吉田的头盔滚落在一旁,里面盛满了粘稠的、混合着白色骨渣和红色肉糜的糊状物。
不远处,联队旗手依旧保持着紧握旗杆的姿势,但他腰部以下的躯体,已经彻底消失在刚才那场毁灭性的殉爆中,只剩下半截染血的军服下摆。
“这……不可能……怎么会……”松本义雄的假牙在剧烈的颤抖中脱落,掉进身下粘稠的血泥里。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手枪,手指颤抖着摸到冰冷的枪套,却只摸到了一截断指,不知属于哪个倒霉的卫兵。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划一、冰冷刺骨的金属碰撞声,如同死神的磨刀声,清晰地穿透了弥漫的哀嚎与燃烧的噪音,从山坡上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