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嘴角那抹阴冷的笑意更深了。
山风卷着崔府这些充满敌意的口号,断断续续地送向周围的村落,在那些刚刚分到土地、心怀忐忑的农民心中,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咸镜北道,特战队临时营地作战指挥部内,刚刚把物资装车准备前往最后一个村落的诸葛川跺了跺脚,震掉靴子上粘黏的积雪,一屁股坐到会议桌前。
“清人!滚出去!”
“我们不要施舍!要独立!”窗外刺耳的口号越来越近,诸葛川猛灌了两口水,叹了口气,又再次走到屋外。
人群中走在最前面的,最慷慨激昂的那个叫朴不成,昨天领枪时曾激动得语无伦次、拍着胸脯发誓要杀光鬼子,此刻脸色涨红,眼神闪烁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和难以掩饰的紧张。
他手里紧握着的,正是诸葛川亲手发给他的那把崭新南部十四式手枪,冰冷的枪管在凛冽的寒风中微微颤抖,枪口有意无意地,正对着诸葛川的心口位置。
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同样是小头目的朝鲜人,竟是此前发放枪械粮食的那个几个村子的义军小队长,这群家伙都是领枪时笑得最欢、表忠最快的那批,此刻却高高的举着“朝鲜自治”横幅,喊着莫名其妙的统一口号,裹挟着一群人冲了过来。
诸葛川的战术目镜无声地扫过整个混乱的集市,冰冷的分析数据在镜片上流淌,此刻竟有20多把枪瞄着他。
人群外围,几个看似普通农民的人,眼神却异常冷静锐利,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藏在破棉袄下的硬物,两侧低矮房屋的屋顶阴影里,也有人影在不易察觉地移动,这些都被战术目镜清晰地标记为高亮红色威胁点。
可笑的是朴不成刻意立起的衣领下,一抹崭新的、与小日子商人常戴款式如出一辙的银链子,被毫不顾忌的戴在了外面。
“您要把粮食全部留下,”朴不成深吸一口气,刻意用上了敬语,但声音里的颤抖和枪口的指向暴露了他的色厉内荏,“贵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粮食,必须全部留下。”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聚勇气,枪口又抬高了一分,“而且请贵军,把所有人全部撤回鸭绿江以北!朝鲜的事情,朝鲜人自己解决!”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集市上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特战队员们的手指无声地扣紧了扳机护圈,肌肉绷紧如弓弦,冰冷的杀意在风雪中弥漫开来,只等诸葛川一个手势。金永浩站在诸葛川侧后方,脸色铁青,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然而,诸葛川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玩味的笑容。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身后的队员们轻轻向下压了压,示意稍安勿躁,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力。
在朴不成和他身后人群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诸葛川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的武装带。
金属搭扣在寒风中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咔哒”声。他将武装带连同上面挂着的南部式手枪、弹匣包,轻轻放在脚边的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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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解下背上那个从不离身的战术背包,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用油布包裹好的东西,十把精心擦拭过、刀鞘上菊花纹在惨淡冬日下依旧泛着森冷寒光的日军军官佩刀。
他像摆放祭品一样,将这十把象征着死亡与征服的战利品,连同武装带,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朴不成面前的雪地上。
“这些枪支弹药都给你们,”诸葛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三八式,还有一百支。”他踢了踢脚边一个沉重的弹药箱,“子弹,还有五千发。”他又指了指集市另一头停着的几辆大车,“包括这些粮食,全都给你们,怎么样,够场面吧。”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贪婪、惊愕、狂喜的低语如同瘟疫般蔓延。朴不成和他身后的头目们彻底懵了,准备好的所有强硬说辞卡在喉咙里,枪口都不自觉地垂低了半分。
他们预想过激烈的争辩,预想过清人的愤怒,甚至预想过血腥的冲突,却唯独没料到诸葛川会是如此……干脆利落的放弃?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间脑子空白,准备好的说辞全卡在了喉咙里,人群里也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混杂着惊愕和窃喜的嗡嗡议论声。
诸葛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每一张或狂热、或贪婪、或茫然的脸,最后定格在朴不成衣领下那抹崭新的银链子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地,是你们的地,我们不管了。粮,是活命的粮,我们全送了。枪,是你们保家卫国的,我们也不会收回。想要‘朝鲜人的朝鲜’?好!地盘、粮食、家伙事儿,都在这儿了!你们自己守!老子不奉陪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洞悉一切的嘲讽:“祝诸君……武运昌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裹紧了身上那件沾满硝烟和血迹的鬼子将校呢大衣,踩着积雪,带着二十名始终沉默不语的特战队员,头也不回地走向茫茫风雪深处,三十多名自起义伊始便追随的义勇军也没有丝毫犹豫的跟着离去,将那片喧嚣、贪婪与背叛,远远抛在身后。只有雪地上留下的那堆武器和粮车,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冠帽峰特战队临时营地的主帐,“哐当!”一声巨响,金永浩一拳狠狠砸在弹药箱上,粗糙的木刺瞬间划破了他的指关节,殷红的血珠顺着木箱的裂痕迅速渗入,在深色的木头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坐在火堆旁,依旧慢条斯理翻烤着辣条的诸葛川,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濒临爆发的困兽,压抑了的憋屈、愤怒和不解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大人!!!”他的吼声嘶哑,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怒火,震得帐篷顶的积雪簌簌落下,“我们死了十七个兄弟!十七个啊!才把镜城从小鬼子手里啃下来!一开始跟随您的勇士,现在还剩下一半!这可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