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镜中谋第14章,引机变
《净心守拙录》残卷,成了李未央新的倚仗与磨刀石。
她将残卷小心藏在炕席下最深处,只在夜深人静、确认赵娘子熟睡后,才敢取出,借着窗外雪光或极其微弱的油灯,逐字研读。那些道家术语和经脉穴位的描述晦涩难懂,她不得不结合原主记忆中模糊的医理常识,以及镜中空间带来的精神专注力,反复揣摩。
“净心”篇的核心,在于观想与呼吸。
需在静室(或心境澄明时),盘膝而坐,舌抵上腭,眼观鼻,鼻观心,想象自身如一方清澈无波的古井,或如一面光洁无尘的明镜,将外界的纷扰、内心的杂念、乃至身体的不适,都视为试图投入井中的石子或沾染镜面的尘埃,观之、察之,却不为所动,任其自然沉落或飘散。
呼吸则讲究绵长深细,吸气时,意念引导清气自百会穴而入,下沉丹田;呼气时,默想体内浊气、病气、烦郁之气,自四肢百骸汇聚,由丹田经任脉上升,自口鼻缓缓吐出。
原理看似简单,实践起来却艰难无比。李未央杂念丛生,时而担忧镜子侵蚀,时而焦虑前路,时而恐惧被发现,根本无法进入那种“古井无波”的状态。呼吸也常常紊乱,要么过于急促,要么憋得胸口发闷。
最初的几天,除了更加疲惫和偶尔的烦躁,她感觉不到任何益处。镜中空间的滋养效果,似乎也因她白日的焦虑而打了折扣。
但她没有放弃。这可能是唯一能对抗镜子侵蚀、稳固心神的方法。她强迫自己,在每个夜晚,无论多累,都坚持尝试至少半个时辰。
与此同时,她对宫中的观察更加细致。她留意天象——冬日的天空总是阴沉,难以观测星月。她也留意宫中的异动,尤其是与内侍省、太常寺相关的人事消息。
腊月里那次大雪后,天气短暂放晴了几日,随即又转入连绵的阴晦。宫中关于年节的琐事渐渐平息,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胡太监没有再出现,仿佛那夜的交易和警告只是一场幻梦。郑司记依旧忙碌而疏离,崔瑛则似乎刻意避着李未央,连目光交接都尽量避免。
一切都平静得诡异。
直到上元节前两日。
那日下午,李未央正在西厢房整理一批新送来的旧档,忽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低语。她透过窗缝看去,只见崔瑛正与一个面生的、穿着低级宦官服饰的小太监在院角低声说着什么,崔瑛的脸色十分难看,那小太监则神色慌张,连连点头。
片刻后,小太监匆匆离去。崔瑛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未动,肩膀微微垮下,透出一股深重的无力感。然后,她似乎察觉到了窗后的目光,猛地转头看向西厢房。
李未央连忙缩回头,心跳加速。崔瑛那一眼,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一丝绝望?
发生了什么?
傍晚,郑司记提前从外面回来,直接将崔瑛叫进了正房。房门紧闭,里面传来隐约的、压低的争执声,持续了约一刻钟。随后,崔瑛脸色苍白地走出来,眼眶微红,径直回了东厢房,再未出来。
李未央心中疑窦丛生。崔瑛与郑司记之间,似乎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或危机。
夜里,她尝试“净心”观想时,格外难以集中精神。崔瑛那苍白绝望的脸,总在脑海中浮现。她隐隐感觉,有一场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而崔瑛,可能首当其冲。
子时前后,她刚有了一丝朦胧睡意,虎口的镜形疤痕,忽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灼痛!
不是清凉,是滚烫!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丝,沿着疤痕的纹路烙印进去!
“啊——”她低呼一声,猛地坐起,捂住右手。
几乎同时,窗外夜空,一道暗红色的、极其黯淡的流光,自西北方向划过天际,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李未央看得分明!那红光出现时,她疤痕的灼痛达到了顶点,红光消失,痛感也迅速退去,只留下火辣辣的余痛和心悸。
天象有异!
残卷提到过的“血月”、“九星连珠”她没看到,但这诡异的暗红流光,绝对不正常!而且,镜子疤痕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反应!
地脉波动?封印松动?
她瞬间睡意全无,披衣起身,凑到窗边,死死盯着西北天空——那是太庙的方向。夜空恢复了深沉的墨蓝,只有几点寒星闪烁,再无异常。
第一卷,镜中谋第14章,引机变
但她的心,却无法平静。
镜子对天象有反应,意味着残卷的记载是真的。也意味着,地宫的封印,可能真的会因天象而出现变化。
那暗红流光是什么?是偶然,还是某种征兆的开始?
她再也无法入睡,坐在黑暗中,一遍遍尝试“净心”呼吸法,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翻腾的思绪。
第二天,宫中一切如常,仿佛昨夜那诡异的红光从未出现。但李未央注意到,郑司记和崔瑛的脸色都异常凝重。郑司记将自己关在正房大半日,崔瑛则像失了魂,做事频频出错,被郑司记低声呵斥了几句。
午间,李未央在去浆洗房的路上,“偶然”听到了两个小宫女的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太庙那边,昨儿夜里好像有点动静……”
“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