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的拇指指侧,有一道新鲜的、细长的划伤,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到,渗着一点血珠。
影像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
李未央猛地从镜中空间退出,回到冰冷刺骨的草棚下。剧烈的头痛随之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退出都要强烈,她闷哼一声,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她的心,却因那短暂的影像而狂跳起来。
那是什么?绸缎衣物?新鲜的划伤?
难道……这就是“镜鉴之眼”?被动触发,看到与接触物相关的过往影像碎片?她刚才接触的是……自己疼痛的身体?不对,或许是因为她强烈地想着“腹痛”、“绸缎”和“郑司记”?
影像模糊,信息不全,但……拇指有新鲜划伤的手,正在处理绸缎衣物……
一个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她强忍着头痛和腹痛,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挣扎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然后快步返回井台。
“怎么去了这么久?”监工宦官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奴婢知错。”李未央低头,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木杵。
云娘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李未央对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的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井台边其他几个正在劳作的宫女。郑司记刚才来的时候,有几个宫女正好在近处……她的手……
第一卷,镜中谋第二章,井台谋
忽然,她的目光在一个正埋头搓洗衣物的宫女手上停住了。
那宫女年纪约莫二十五六,面容平淡,是那种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类型。她搓洗的动作很用力,虎口和指节处有厚厚的茧子。但李未央看得分明,她的右手拇指指侧,贴着一小条颜色稍浅、显然是新贴上去的麻布条,边缘隐约透出一点暗红色。
李未央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继续手里的活计,脑子里却飞速运转。这个宫女她有些印象,好像姓王,平日里沉默寡言,干活还算麻利,不引人注目。刚才郑司记来的时候,她就在附近。
是巧合吗?
那影像中的手,会是这个王宫女的手吗?如果那影像预示的是未来——绸缎衣物会被划伤?还是说,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郑司记提到的绸缎试手还没开始……
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傍晚,果然有几个小太监抬着几个大木箱过来,在监工宦官的指挥下打开。里面是叠放整齐的素色绸缎布料,还有几件半成品的精致衣裙,在灰暗的天色下,依然能看出质地柔软光滑,与宫女们日常浆洗的粗布衣物截然不同。
监工宦官清了清嗓子,尖声道:“都听好了!这些是尚服局送来的料子,让你们试试手。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谁要是洗坏了、刮伤了,仔细你们的皮!”
宫女们既紧张又隐隐有些兴奋,纷纷围拢过来。
监工开始点名分配。李未央和云娘被分到了一块月白色的素绸和一件浅碧色的罗衫。料子入手,滑凉柔软。
李未央的心提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宫女,她也分到了一块料子和一件鹅黄色的裙子。
“都仔细着!先用最细的皂角水过一遍,清水漂净,手法要轻!”监工宦官反复叮嘱。
宫女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木盆边,小心翼翼地开始处理这难得的“精细活”。
李未央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月白素绸,用兑了温水的细皂角水轻轻浸湿,动作极其轻柔。但她的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那个王宫女。
起初,一切正常。王宫女的动作也很小心。
然而,就在她准备将那件鹅黄色裙子从木盆中捞起,拧干多余水分时,异变陡生!
她似乎是脚下踩到了一块湿滑的碎冰,身体猛地一晃,为了保持平衡,手下意识地在裙子上用力一抓——
“嗤啦!”
一声轻微的、但在寂静的井台边显得格外清晰的撕裂声响起。
王宫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手里的鹅黄色裙摆,被撕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而她用来抓握裙子的右手,拇指指侧原本贴着麻布条的地方,因为用力,麻布条被扯开了一些,露出了下面一道新鲜的、细长的划伤,正往外渗着血珠,染上了一点鹅黄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