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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保尸（第1页）

却说脑袋那日听皇妃说想家之后，便有心试探。瞅着机会便说起姚老爷子和姚夫人。可皇妃却依旧是呆呆愣愣的，没有一点反应。脑袋这些日子也摸熟了皇妃的性子，知道她爱热闹，喜欢新鲜有趣的事情。对她说的什么老爷长夫人短的不感兴趣。可那毕竟是她的亲爹妈啊！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呢？脑袋说起老爷夫人从小对小姐的宠爱，自己都感动的热泪盈眶，可皇妃却只是听着，不是抠鼻子就是咬指甲，一副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的勉强状。问的急了，就一脸漠然的反问，“他们是我什么人呐？我为什么要记得他们？”倒让脑袋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的看着皇妃欲哭无泪。后来虽然反应过来了，知道这两个“什么人”就是自己的父母，可也没看出来有多高兴。好像父母与她而言，就跟其他人，比如雀儿，灵儿这些的一样，知道了就知道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想起姚老爷子和姚夫人年过半百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那宠爱的简直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虽然姚府跟这义王别府是没法儿比，可只要小姐想要什么，姚老爷子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给女儿弄来。事事都依着女儿的性子，不敢有一丝违拗。那时姚府里的人就都说，这小姐长大了指定是要招女婿的，老爷夫人肯定不放心把小姐嫁出去。可谁知竟被圣上选中，并亲自赐婚，嫁到了这东府，做了皇妃。皇子既是圣上的亲生儿子，又是富可敌国的义王的独子，可谓富贵双全。当时有多少人羡慕小姐命好，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可姚老爷子仍是哭的死去活来，不忍女儿出嫁。小姐出嫁后，老爷子和夫人却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过，便是连书信也不曾来一封。脑袋他们也理解，知道那是为了小姐好。就小姐那性子，便是不见他们还那般蛮横。若是老爷夫人常在跟前不更得纵着性子耍横啊？所谓知子莫若父。姚老爷子当然知道自家闺女是什么脾气。可即便如此，自小姐及笄之后，老爷子每每看着小姐，还是会长叹一声说道：这闺女再好也是人家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呀！不舍之意溢于言表。皇妃出事之后，义王也曾派人通知过姚府，让他们前来一同处理后事。姚老爷子也是用一句话回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切但凭义王处置。这是姚老爷子饱学之人明事理。知道人死如灯灭，后事再怎么着也跟死者没有关系了。可皇妃现在明明看着就是好人一个了，怎么还能是这个态度呢？竟连亲娘老子也不认了？先听说皇妃疯了脑袋还不信。现在看来，这可不是疯了是什么！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失望，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可皇妃也委屈着呢。她就是不知道吗！能怎么办呢？不是脑袋自己说的嘛，她这是什么什么……冲坏了脑子，所以才会记忆失常，什么头脑不清的嘛？记忆失常可不就是失忆嘛！记不得人有什么奇怪的！所以，她倒是安之若素，什么都不想，只安心的等待着好起来的那一天。

这天早上醒来，她眼睛也不睁，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光溜溜的胳膊一伸出被子，马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即又是一连串的喷嚏。这才突然觉得她来到这里，不是，是醒来的时间不短了，已经经历了一季的季节转变。正想抬头看看窗外，在床边为她起床忙活的脑袋忙忙过来给她掖紧了被角，嘴里抱怨着：“哪有睡觉不穿衣服的！看看着凉了吧？还不快盖好了。”

她不以为然的吐了吐舌头。把胳膊抱在一起在被子里温着。这样滑溜的真丝被子，若是还穿着脑袋给她拿出来的那些个三层五裹的睡衣，岂不是暴什么天物嘛！怎么感受真丝那爽滑的质感？再说她哪里不穿衣服了？身上不是还穿着真丝吊带吗！只不过脑袋她们是叫做肚兜。真丝肚兜。一想到‘真丝’两个字，再加上身体感觉到的那美妙的质感，她不禁像孩子似的在被褥上蹭了蹭，感觉美极了。

灵儿和雀儿两个从门口接了洗脸水进来，看着皇妃那样儿，不觉吃吃笑了起来。

虽然只是伺候着她一个人，可一早起来，十几个丫头都忙的团团转。两个丫头在床前一个捧着沐盆，一个摆湿了洗脸巾子递给脑袋，脑袋试了温度，再轻敷在她脸上。这是她要求的，说这样是什么……保尸。脑袋初听时也觉得害怕，但此时也已经习惯了。想着皇妃怎么说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便是真跟尸体有什么关系也是情理之中。其余的丫头，接水倒水的，准备衣物的，收拾打扫的，反正没一个闲着的。

吃罢早饭，她照常去睡自己的回笼觉。直睡到中午时分才迷迷糊糊醒来。要的喝了口水，正准备倒头再睡。听见外面一阵吵嚷。这可是稀罕事。这屋里院里一向静的只听见呼呼的风声，丫头们说话都轻声细气的，好像怕吓着谁。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动静。她立马来了精神，坐起身来，直着脖子向外看。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忙问脑袋：“谁在外面啊？是不是黄子？怎么了？他跟人吵起来了？”

“皇妃说什么呢！”脑袋嗔怪的瞅了一眼皇妃。好像她这么说是对皇子的一种玷污。随后才又说道，“皇子早就去了庄子上了。皇妃怎么又忘了？皇子那日走的着急，只匆匆过来说了一声。见皇妃刚睡着，就没让奴婢们叫醒。不过他临走时特意交代奴婢，让奴婢们好生伺候皇妃，若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偏院去找大麻花。”

“大麻花是谁啊？”她心不在焉的问道。依旧扯着脖子往外看。对皇子的去留毫不在意。

脑袋看着倒有些释然。这说明皇妃是真的不记得了。不管是老爷夫人还是皇子奶妈，听到谁她都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就是在外面跟李婆子吵架的这个！”灵儿快嘴快舌的回头说道。她正在外屋跟几个丫头挤在门口看热闹。

“他是皇子的随从。”脑袋说道，“他还有个弟弟叫小麻花，兄弟两个都在皇子身边效力。”

“大麻花，小麻花，这名字倒挺好记的。”她笑道。

“这兄弟两个人也挺好的，尤其是大麻花。面相长得凶，人却没什么坏心。只是嘴碎，难怪一天的跟人吵嘴。”脑袋笑道。

“他们在吵什么啊？”

她本身就听不太明白他们说话，加之离得远，只听得外面吵吵闹闹的，具体的却一句也听不清楚。便放弃了自己听，转而问起脑袋来。

“肯定是门上的婆子又乱说什么了！”灵儿回来说道，“大麻花过来是想问问皇妃这两天怎么样了，想来皇子走时也给他交代了。谁知没说三言两语竟吵了起来。尤其是那个李婆子！仗着管家长安是自己的侄子，数她叫的凶。刚才撒子出来才把大麻花拉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吵完了？”她有些失望的说道。又睡回了枕上。只觉得好不容易有个热闹，可还没等她看呢，就已经结束了，心里好不扫兴。

“皇妃！”脑袋失笑道，“这是皇妃病着。若在平日，该是皇妃出面管教他们的。哪里能由着他们吵闹！”

“哦。”她点点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点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她还知道她是这里的主人，所以理应由她来管教下面的人。

这也是脑袋最喜欢皇妃的一点。皇妃醒来以后，虽然还是常跟以前一样发脾气，可却好像比以前要明事理了。什么事情，只要她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便会乖乖听从。难道皇妃还跟那小孩子一样，也是病一回就长大一回？

从这以后，只要皇妃不听话，脑袋就搬出大道理来说服她，还真挺见效。

只是，皇妃在别的方面还是丝毫不见好转。比如六亲不认。便是知道了自己还有个老爹老妈，可皇妃还是一次也没有问及过他们的情况。非但如此，甚至过后提都不提。只说过一次想家，后来也不提了。也从不说起自己的病。好像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知道就可以了，不值得深究。脑袋也不知道她这是懵懂无知，还是豁达世故。皇妃那样子跟这两者哪个都有些像。可就是跟以前的皇妃不像。

皇妃不睡的时候，她们几个丫头便轮流着给皇妃捏腿。这是奶妈教给她们的，说是这样能够活血化瘀，帮助皇妃尽快恢复。皇妃倒是很享受这个。每每她们给她按摩完腿，她又要求她们给按摩后背。还指点着按这里按那里。好像她经常这样按摩。可是，这按摩就跟吃药一样，都是用来治病的。这没病的人，又不是七老八十的，没事谁会去按摩啊！反正她们这里是不兴这个。

不过这样也好，有这个消磨着时间，皇妃发脾气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少了。脑袋是个聪明的丫头，颇会举一反三。一方面按照奶妈说的给皇妃按摩身体，帮助皇妃身体康复。一方面又自创了回忆，一面按摩，一面把皇妃这从小到大的经历的人和事一一道来。尽量说的生动有趣，在皇妃不烦的情况下，让她听进去。想借此让皇妃回想起往事来。从而恢复神智。可皇妃听是听的津津有味，想嘛却没看出想起多少。还是听完就罢，一问三不知。不过倒是对义王的买卖挺感兴趣。听脑袋说皇子去了义王的庄子上了，就问什么是庄子。脑袋就说，庄子就是田庄。义王有很多的田地，分散在朝歌各地。义王自是不能一一前去照管，便从当地雇佣了可靠的人统一管理着，到了秋季再把一年的所得交上来。

“啊？他要那么多粮食干嘛？能吃得了吗？”皇妃对此举颇不以为然。

“谁说是给义王吃的？义王和我们一样都是吃的御赐的贡米。谁吃庄子上种的米啊。”这回轮到脑袋对她不以为然了。“再说了，义王的田地少说也有成千上万顷，要是只种来自己吃，那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哦！”皇妃倒是明白的挺快，“是用来卖的是吗？”

“对喽！”脑袋拿起手中的砭石刮板，轻敲了一下皇妃的头。“人们都说，这朝歌有一多半的米行都是义王开的呢！”

“可那也不对啊！”一向稀里糊涂不辨对错的皇妃，这回脑筋动的倒是挺快，马上反驳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地租给农户，到秋季让农户自己把粮食卖了，直接给他交租呢？这样可以省却多少中间环节啊！”

“这……”脑袋被问住了。她一个丫头哪里懂的这些啊。

“账目是哄不了人的。你一户人家租了多少地，该交多少租，一目了然。可若是把这些都交在一个人手上，由着他给你报数，那这里面的不确定因素就太多了。要是遇人不淑，那还不把你骗死啊？”皇妃继续说道。

“可，皇子每年去往庄子上，不就是去看收成的吗？再说了，谁敢骗义王啊！”脑袋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哄小孩子的语气。而是像打拳的遇到了对手一样，使出了十足的力气，想要制服对方。

“义王长着三头六臂啊？”皇妃嗤笑道，“要是能让你看得出来，那还叫骗子吗。”

脑袋这回没话了。她觉得皇妃清醒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伶牙俐齿过。而皇妃呢？说的好像也累了，话音刚停顿了没一会儿，就发出了香甜的鼾声。直睡到晚饭时才醒来。脑袋小心的观察着皇妃，还是不相信刚才那个伶牙俐齿的就是皇妃本人。皇妃眼睛也不睁的接过递给她的水杯，咕咚咕咚的猛灌一气。挠着脖子龇牙咧嘴的说道：“还不吃饭吗？饿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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