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凰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几乎无法动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铁锈味。她勉力抬起头,借着门外透入的、被追赶火把晃动的微光,看向声音来处。
一个佝偻、精瘦、满脸疤痕、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正握着一把沉重的铁锤,从里屋的阴影中走出来。当他看清地上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沈千凰时,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猛地眯起,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迟疑,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铁……铁叔……”沈千凰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救……我……一次……欠你……两条命……”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昏迷前最后的感知,是门外迅速逼近的嘈杂脚步声、叫骂声,以及老铁头那猛地踏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的、沉重而决绝的脚步声。
第二卷第31章,血染长街
“两条命?”老铁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女子,又猛地抬头看向那扇被他撞上门栓、却依旧被拍得砰砰作响的木门,脸上疤痕扭曲,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森然。
“妈的……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他低声咒骂着,动作却快得惊人。丢下铁锤,弯腰,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抄起沈千凰的腰,如同拎起一捆稻草,疾步冲向铺子角落堆满废铁料的杂物堆。脚尖在某块不起眼的青砖上一磕一勾,杂物堆下方竟无声滑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黑黝黝的,透出阴冷的地气。
老铁头毫不犹豫,带着沈千凰纵身跃下。
洞口在他们没入的瞬间悄然合拢,杂物堆恢复原状,只有地上留下一滩渐渐晕开的、暗红色的血迹。
几乎就在洞口合拢的下一秒。
“砰——!”
单薄的木门连同门框被狂暴的气劲整个轰碎!木屑纷飞中,数道杀气腾腾的身影涌入这间狭小、杂乱、充斥着铁锈味的打铁铺。
为首两人,一人身着太子府侍卫服,面容冷峻,目光如电,正是那名假丹修士。另一人则是一身黑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手中提着一把仍在滴血的狭长弯刀,正是方才在巷口偷袭的杀手。两人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太子府好手和两名同样黑衣的杀手。
两拨人泾渭分明,彼此间隐有戒备,但此刻目标一致——找到那个重伤逃匿的女人。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假丹修士冷喝道,灵识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扫过铺子每一个角落。
黑衣杀手头领则眯着眼,鼻子微微抽动,像猎犬一样搜寻着血腥味的来源。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那滩未干的血迹上,又缓缓移到血迹尽头——那堆看似杂乱无章的废铁料。
铺子里除了打铁炉、风箱、水缸、零散工具和几件未完工的铁器,空空荡荡,一览无余。灵识反复扫描,也毫无生命气息。
“血迹到这里就断了。”假丹修士走到废铁堆前,用脚拨了拨,锈铁块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声响,下面就是坚硬的土地。“没有密道痕迹,也没有阵法波动。”
黑衣杀手头领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放到鼻尖嗅了嗅,阴鸷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血还是温的,人肯定没跑远。但这铺子……”
“这铺子主人呢?”假丹修士目光扫向跟随而来的本地巡城司小吏。
那小吏早已吓得腿软,结结巴巴道:“回、回大人,这铺子是个老铁匠的,叫、叫老铁头,脾气古怪,独来独往,平日就住这儿……”
“老铁头?”假丹修士眉头一皱,看向黑衣杀手头领,“你们的人?”
黑衣杀手头领缓缓摇头,面具下的声音沙哑:“不是。但此女逃遁路线精准拐向此地,绝非偶然。这老铁匠,有问题。”
“抓起来,严刑拷问!”假丹修士下令。
“大人,不、不见了!”一名在里屋搜查的侍卫慌慌张张跑出来,“后窗开着,人可能跳窗跑了!”
“追!”假丹修士毫不犹豫,身形一闪已从后窗掠出。黑衣杀手头领也立刻带人跟上。
他们自然一无所获。后窗外是另一条更杂乱的小巷,痕迹早已被刻意破坏。老铁头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铁铺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破碎的木门诉说着刚才的惊险。那滩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慢慢凝结成暗红色的痂。
地窖之下,又是另一番景象。
狭窄,潮湿,弥漫着土腥味和更浓的铁锈、药草混合的怪味。唯一的光源是墙洞里一盏豆大的油灯,勉强照亮方圆几步。
沈千凰被平放在一张铺着干草和破旧毛毯的简陋木板床上,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上几处伤口已被老铁头用粗糙但干净的白布草草包扎,但最严重的左肩掌伤和右腿箭伤处,布条已被黑红色的血浸透,边缘隐隐透出诡异的青黑色——那是毒素蔓延的迹象。
老铁头蹲在床边,一双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此刻却异常稳定。他先是用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在油灯火焰上烧红,然后精准地划开沈千凰右腿伤口附近的皮肉。黑血汩汩涌出,他面不改色,用力挤压,直到流出的血液转为鲜红,才迅速撒上厚厚一层气味刺鼻的黑色药粉。药粉触及伤口,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沈千凰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处理完箭伤,老铁头又检查她左肩。掌伤淤黑一片,肌肤下似有无数小虫在蠕动,那是侵入的异种罡气在破坏经脉。他眉头紧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皮囊,倒出三根长短不一的骨针。骨针呈暗黄色,不知是什么材质。他凝神静气,出手如电,三根骨针分别刺入沈千凰左肩周围三处大穴,针尾轻颤,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随着骨针刺入,沈千凰左肩处那淤黑的掌印似乎扩散的速度减缓了一些,但并未停止。老铁头脸色更加凝重,低声骂了句:“他娘的,蚀骨掌?不对,更阴毒……还混了别的玩意儿。”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沈千凰惨白的脸,又看看她紧紧攥在手中、即使昏迷也未松开的凤纹玉佩(老铁头处理伤口时并未取下)。玉佩在昏暗的地窖中,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温润持久的淡金色光晕,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唇。
“两条命……”老铁头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最终化为决然。他起身,走到地窖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陶罐旁,掀开盖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铁盒。打开铁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龙眼大小、色泽黯淡、布满细微裂纹的暗红色丹药,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老子藏了二十年舍不得用的‘赤血守元丹’,便宜你这丫头了。但愿你真值这个价,别让老子赔得连棺材本都没了。”老铁头喃喃自语,脸上肌肉抽搐,显然心疼至极。但他动作毫不迟疑,捏开沈千凰的下颌,将丹药塞了进去,又灌入一口清水,助其咽下。
丹药入腹,片刻之后,沈千凰脸上骤然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微微发热,气息也粗重了一些。左肩的淤黑和右腿的青黑蔓延之势,终于被遏制住了。
老铁头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仍未舒展。他能处理外伤,能用珍贵丹药吊住元气、压制毒性扩散,但沈千凰体内那两股狂暴冲突的奇毒,以及那入侵的阴毒罡气,却非他所能解。还有那箭上的混合剧毒,虽然被他用霸道的方法和虎狼之药暂时封住,但也只是饮鸩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