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游!”沈千凰咬牙道,眼中闪过决绝,“上游出口必有重兵把守,下游虽险,未必是死路。地脉暗河终有出口,或通其他水域。我们顺流而下,寻找出路。同时……”她看向手中沉寂的“信蜂”母令,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几株墨紫色小草和荧光蘑菇,“我们需要更多能恢复体力、隐匿气息的东西。这三个时辰,我们必须尽可能恢复一些行动力,然后……赌一把!”
她不再多言,强忍着剧痛,将洞穴内能采集的、疑似有疗伤或补充元气之效的荧光蘑菇和墨紫小草全部小心采下,用干净的衣襟碎片包好。又让林岚帮忙,用那生锈的短刃,从岩壁上刮下一些干燥的、易于点燃的苔藓和地衣,作为可能的火种。
做完这些简单的准备,两人已累得气喘吁吁,伤处崩裂,冷汗淋漓。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们。沈千凰再次尝试调动体内那脆弱的三角平衡,以及刚刚领悟到的那一丝“共鸣”与“拨弦”的微弱能力,试图引导地脉水中那阴寒的灵韵,更有效地“安抚”灰黑死寂之力,减轻痛苦,恢复一丝气力。过程依旧痛苦而缓慢,但这一次,似乎比之前顺利了一丝丝,对那“韵律”的把握,也隐约清晰了那么一分。
林岚也盘膝调息,尽力化解体内煞毒,导引药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极度紧张与专注的疗伤中,三个时辰(约六个小时)的期限,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转瞬即逝。
终于,约定的时间将至。沈千凰感觉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行动之力,至少勉强能够走动,不至于立刻倒下。林岚的脸色也好了些许,但距离战斗还差得远。
“走!”沈千凰低喝一声,与林岚互相搀扶着,再次潜入冰冷刺骨的暗河水中,朝着下游未知的黑暗,奋力游去。
冰冷的河水再次包裹全身,伤口传来刺骨的痛。但这一次,她们有了明确的目标——顺流而下,寻找出路,同时,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期盼着清平巷密室中的“报酬”,能成为她们绝境逢生的关键转折。
就在她们的身影没入下游黑暗后不久。
“哗啦——”
她们刚刚离开的洞穴入口处的水面,轻轻荡开一圈涟漪。一道模糊的、仿佛与水流融为一体的淡灰色影子,悄无声息地浮现。影子没有任何气息外露,如同水中的一块顽石。它“看”了一眼洞穴内残留的、微不可察的痕迹(被采摘的菌草,地面摩擦的印记),又“望”了一眼下游黑暗的河道,沉默了片刻。
随即,影子如同溶化般,消失在水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三卷,沙粒闪烁第8章暗流汹涌
……
地面之上,乱葬岗,老坟坳。
原本荒凉死寂的乱葬岗深处,此刻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氛围。并非人多喧哗,恰恰相反,是绝对的寂静,一种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的、死一般的寂静。
以那口诡异的枯井(阵眼入口)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阴寒死气,地面上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化为灰烬。九座漆黑的石碑依然矗立,但表面裂纹密布,散发的镇压幽光黯淡闪烁,仿佛风中残烛。中央的黑色“水面”死寂无波,却散发着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息。那枚灰白石悬浮其上,裂纹蔓延,光芒几乎彻底熄灭,只有最核心一点微光顽强闪烁,仿佛随时会碎裂。
枯井旁,乌长老(乌先生)负手而立。他依旧穿着那身暗紫色绣有扭曲虫蛇纹路的长袍,干瘦的身形在弥漫的阴煞死气中,如同鬼魅。他那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绿鬼火跳跃的眼窝,死死盯着枯井深处,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岩层,看清下方发生的一切。
在他身后,躬身立着四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诡异的随从,皆垂首不语,如同雕像。
“墨的气息……彻底消失了。”乌长老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连残魂都没有留下。是被彻底湮灭,还是……被那下面的东西,‘吞’了?”他说的“下面的东西”,自然是指黑色“水面”下那令人战栗的存在。
“阵眼封印松动,圣石(灰白石)受损,有人强行冲击过封印,还触动了核心禁制。”乌长老缓缓抬起枯瘦如鸡爪的手,凌空一抓,几缕极其淡薄、几乎消散的、混杂着血腥、阴煞、以及一丝奇异暖流(凤纹玉佩残留)的气息,被他摄入手心。他凑到鼻尖,那两团鬼火剧烈跳动了一下。
“陌生的气息……两个,一强一弱,强的那个……有意思,带着‘墟’的味道,还有……令人厌恶的守护之力。弱的那個,兵煞之气,中了幽冥掌毒和阴寒劲力,命不久矣。”乌长老低声自语,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是他们触动了封印?还是……被封印下的东西‘吸引’而来?墨是死在他们手里,还是死于封印反噬,亦或是……被那东西当成了血食?”
他沉默片刻,鬼火般的目光扫过周围。打斗痕迹很轻微,但确实存在。残留的气息显示,那两人最后似乎坠入了……地下?或者说,被阵眼爆发时的力量卷入了地脉深处?
“搜。”乌长老冷冷吐出一个字。
四名黑袍随从身形一晃,如同鬼影般散开,在方圆数百丈内仔细探查起来。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诡异,仿佛没有重量,在地面、岩石、乃至空气中掠过,搜寻着一切可能的痕迹。
片刻后,一名黑袍人返回,单膝跪地,声音冰冷毫无起伏:“回长老,东南方三里外,土地庙后槐树下,有近期人为活动痕迹,残留微弱气息与井边吻合。西北方五里,废弃砖窑群,有新鲜血迹及打斗痕迹,气息驳杂,有第三人介入,疑似拦截或追杀,最终痕迹指向……地下暗河入口。”
“地下暗河?”乌长老眼中鬼火一闪,“通往何处?”
“回长老,暗河支流错综复杂,多与城内地下污水渠、旧矿道乃至某些废弃秘道相连,最终汇入城外护城河及更下游水系。具体去向,难以追踪。”黑袍人答道。
“哼,倒是会躲。”乌长老冷哼一声,“受了墨的‘九幽噬魂掌’余波,又坠入地脉暗河,阴寒侵体,煞毒攻心,纵然一时未死,也绝撑不过三日。更何况,暗河之中,岂是那么好相与的?自有‘东西’招待他们。”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阵眼异动,圣石受损,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上报太子。但墨先生之死,以及那两个闯入者(尤其是那个带着“墟”味和守护之力的人),也需查清。是灭口,还是捉拿拷问?
“传讯回府,禀报殿下:阵眼有变,墨殁,圣石受损,封印松动,需立即加派人手稳固,并详查缘由。另,有两鼠辈潜入,身负重伤,坠入地脉暗河,疑似携带与‘墟’相关之物,或与近日黑市异动有关。老奴请求,调动‘幽冥卫’暗部,封锁相关水域出口,并探查地下暗河网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其同党或接应者,亦需详查。”
“是!”黑袍人领命,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乌长老又看了一眼死寂的枯井和裂纹蔓延的灰白石,眼中鬼火幽幽跳动:“不管你们是谁,搅了殿下的大事,又损了圣石,便只有死路一条。地脉暗河?哼,便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他袍袖一挥,一股浓烈的阴煞之气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巨大的、模糊的鬼爪虚影,狠狠抓向那九座布满裂纹的石碑!鬼爪没入石碑,石碑表面的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了一丝,散发出的镇压幽光也略微明亮了一分。但乌长老的气息也瞬间萎靡了不少,脸上惨白如纸。
强行稳固阵法,对他消耗也是极大。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带着剩余三名黑袍人,化作数道黑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乱葬岗重归死寂,只有那口枯井,如同通往九幽的入口,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
几乎在同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