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鹿默了默,到底难以解释方才的想法。
“算了,先去看老龟吧!”
陆镜观:“……嗯。”
他转身继续向前,只不过这次飞行速度很慢,一直与栖心并行,应该是在刻意迁就她。
希望这个人主动开口真是难,看来还得她来主动了。
桑鹿瞅了瞅他冰雪般的侧脸,问道:“你这次是为老龟之事而来?”
陆镜观目视前方,反问道:“你觉得呢?”
桑鹿抿抿唇,没想到幻境里对她千依百顺的陆镜观,回到现实里竟然会装模作样了。
她可以确定,他是为她而来。
可他不承认,她难道还能自己说出口?
刚这般想着,却见男人忽而垂首看过来,一双黑沉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鹿儿,你希望……我为什么而来?”
他嗓音沙哑,隐含试探。
这是见面后,他第一次正面称呼她。
桑鹿一瞬间便感到那些隔着三年时光、隔着幻境与现实、隔着家世与资质的所有隔阂与疏离,全都在这一声轻柔的呼唤中,烟消云散。
他依旧是他,他始终是他,是那个爱她至深的陆哥哥,是永远的陆镜观。
桑鹿倏而一笑,坦然回视他道:“哥哥,难道你不是被我唤来的吗?”
这一声哥哥,大概也唤醒了陆镜观的回忆。
因为桑鹿清晰地看见,男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茫然,好似不知今夕何夕一般。
随后那张俊美的脸孔上,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冰霜般的冷漠一点一滴全都化作了春水。
这一刻,他褪去了云岚宗天骄陆镜观的外衣,重新变回了幻境里那个深爱他的哥哥。
可能在旁人看来,因为一段幻境而丢了一颗心,是很虚幻的事。
其实桑鹿反而很能理解。
因为那一段幻境实在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是真的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
即便是桑鹿这样经历两世人生的人,都难以完全忘却那段经历。
何况是从小就被当做天骄培养的陆镜观呢?
她都可以想象他的人生。
五六岁就进入宗门,因为是天骄、是宗主的徒弟,注定被所有人寄予厚望。
他很难有知心的朋友,也没有家人的关爱陪伴,师尊作为一宗之主,最多只会教导他如何修炼,而不会真正给予他太多温情。
所以,他这几十年人生,注定是千篇一律的,甚至很可能陪伴他的只有一把剑。
他也从未体验过何谓生活。
他不曾大喜、大悲,不曾体验爱与恨的深刻,不曾感受求不得、怨憎会的痛苦,不曾历经脉脉温情与惨痛别离。
所以,他会爱与他相伴二十载的妻子,他会爱同甘共苦、相依为命的妹妹,他会随着死去的妻子殉情而去。
难道是很难理解的事吗?
面对桑鹿的询问,陆镜观微微一笑。
一贯冷漠的人突然笑起来,总是更显得惊艳众生。
桑鹿也被这笑惊艳,怔了一瞬。
男人眸光柔和地包裹住她,伸手悄然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你唤我,我总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