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也不曾知道,他这位后世公认性格温煦、待下宽和的皇帝在史书中却有两次“帝大怒”的记载,第一次是因为贺云津,第二次是因为贺云津。
贺云津养伤的日子里,秦维勉经常抽空来看他。秦维勉来时不叫人通传,先问问贺云津是睡着还是醒着,这才决定去留。
这一日他走到贺云津帐外,范得生见了不用他问,先高声道:
“二殿下来啦!师父醒着呢!”
那声音故意拔得很高,秦维勉听了便觉蹊跷。他掀帘进帐一看,贺云津正在榻上睡着。秦维勉知道,贺云津这是怕错过他,因此故意让徒儿报信,不料睡得太熟,还是没醒。
那榻边近近地烘着一炉火,贺云津盖着厚被,平躺在榻上,将被子拉得高高的,把肩颈处塞得严严实实。
这副样子倒莫名有些温馨,像个贪睡畏寒的少年。秦维勉为了烤火也坐到了榻上,不料离得近了却发现贺云津身子里侧被子鼓鼓囊囊,莫名地凸起来一块。
秦维勉看得奇怪,倾身细看,发现被子边上露出来一撮棕色的毛。他拿手一揪,那毛毛立刻缩回了被子里。秦维勉觉得好玩,探身轻轻掀开被子。
贺云津醒时,就看这梦中的面孔坐在他榻上,整个人横过他,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掀他被子。
“……正航?”
贺云津刚醒,嗓音沙哑,两个字半吐不吐,秦维勉听得并不真切。
只是听到贺云津醒了他心中顿时一惊,他这姿势本就拧得十分别扭,竟然一个不稳,趴在了贺云津身上。
“殿下!”
贺云津立刻从被窝里伸出热乎乎的双手来,秦维勉身子扭着,起来也不易,却仿佛觉得贺云津并不是要扶他,怎么反倒好像……在抱他。
“……济之,我——”
秦维勉好不容易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已经是闹得满面通红。他见贺云津要起来,连忙挥手免了贺云津的礼。
“咳。济之快盖好,别着了凉。只是你这被中……这是在与谁共眠呢?”
贺云津早已醒透了,自然猜到秦维勉刚刚看见了。他把被子掀开一些,温声道:
“小九,出来吧。”
紧接着一颗圆滚滚的毛绒脑袋就贴着贺云津钻了出来。
那双圆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见到秦维勉就从被子里跳了出来,直跳到秦维勉膝上。
见这小家伙如此亲近自己,秦维勉喜不自胜。尤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窘迫,正好借此掩盖自己的赧颜,于是便低下头逗弄起小九来。
不料小九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蜷在他腿上任他抚摸,反倒借着一跃之力站了起来,两爪搭着他肩膀,迅捷地在他脸颊碰了一下。
秦维勉一愣。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亲了的时候,小九已经放下身子,缩在他怀里,拿一颗圆脑袋拱它,尾巴拖在后面扫动,仿佛十分羞怯。
秦维勉摸了摸脸,抬眼去看贺云津。不想那贺云津垂眸而笑,竟也面带赧然。
“济之还说这不是你豢养的?”
“确实不是我养的,不过天地万物,即使野生也通灵性。末将修道多年,略知一二。”
“你被李先善拒之关外的时候,多亏它来给我报信呢。”
秦维勉说着,将小九的头捧起,用自己的鼻尖去碰小九湿漉漉的黑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