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弱弱的话音像屋外的细雨一样滋润泥土,细若无声。
魏璋脚步微顿,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风拂动了沉甸甸的狐裘。
他寻风望去,薛兰漪跪在正门口天光能照到的地方。
温柔的光晕笼罩在她身上,她几不可察朝魏璋点了点头,虽有恐惧,却仍坚定。
她曾说过千百遍,她愿意与他同苦同悲,他都不信。
今日且想做一次给他看,他总能感受得到吧?
魏璋在片刻顿步后,继续朝老太君走去。
薛兰漪在他背后,替他跪着先祖,受着罪孽。
明晃晃把养外室扭曲成了收留弱女子,好似魏璋是什么乐善好施之辈一般。
老太君的盘算落了空,一双眼恨不得把薛兰漪戳穿,“不知廉耻的东西!这里何时轮得你说话?”
“是轮不到她说话,还是她说的话不合母亲的意了?”魏璋已走到楠木桌前,狐裘挡住了老太君的视线。
撩起眼皮,似笑非笑望着老太君,“漪漪,不若说两句母亲喜欢听的话。”
第6章
魏璋偶尔心情好时,薛兰漪会央他叫她漪漪。
他极少叫,今日俨然是赞同薛兰漪这灵机一动。
薛兰漪应了声“喏”,声音柔而韧:“国公爷刚过世,世子就将妾安置在皇城脚下的朱雀街,明晃晃地纵情享乐,生怕旁人不知。不知妾这样说可合老太君的心意?”
“你!”
老太君如何看不出这两人分明是一唱一和,暗讽她屈打成招,污蔑魏璋。
这女子铁了心地独揽过错,老太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时竟也没想到后招。
魏璋未停下脚步,不紧不慢朝主座走,逼近老太君。
身影被拉长,如层层暮霭笼罩过来,空气仿佛都稀薄了几分。
老太君嗅到近在咫尺的冷松香,满眼防备:“你想做什么?”
魏璋敛袖端过老太君舀的汤,轻轻摇晃着。
鲜笋汤清澈的不见一丝油沫,最嫩的笋尖,最鲜的肉脯皆在这一碗之中。
温度也刚刚好,正适合入口。
“儿也想喝母亲做的汤,母亲不会厚此薄彼吧?”
话音轻飘飘的,屋外却一声电闪雷鸣。
蓝白色的光在大堂中忽闪了一下。
薛兰漪面前的肖像面色惨白,犹如那晚吊死在她榻边的姑娘。
她的身体一阵痉挛,几乎不能自控地,想要躲,想要蜷缩起来。
可理智告诉她,她得坚守住。
魏璋要喝的是主位的汤,既然说出口了,就要一鼓作气把汤喝进口中,不能因为旁的事被打断。
她指尖紧扣着膝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