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他亦没什么可辩驳的了。
他的视线缓缓从穆清云身上剥离,艰难撑起身子,跪向魏璋,“魏大人,我恶贯满盈,不可饶恕,要杀要剐,我无从辩解。”
“可清清……她是你的学生,你心里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能不能、能不能……”
沈惊澜摇摇欲坠,徐徐躬身磕头。
穆清云猛地抱住了沈惊澜,撑住了他欲弯下的腰。
“是!所有的事都是我指使阿澜做的!”
“清、清清……”沈惊澜孱弱地朝她摇头。
穆清云望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游移,“阿澜是奸臣,我就是暴君!魏大人要处置,就一起处置吧!”
六年了,自从她登基为帝后,她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不敢看旁人的眼睛,生怕旁人说她一句其位不正。
她日日勤勉学习,她也想做好这件事,奈何她没有那个能力。
因为她没有能力,沈惊澜才要替她拿起屠刀,铲除一切可能的危险。
沈惊澜是好是坏,是阎王是奸臣。
他都是她的夫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没有办法和旁人一起唾弃他,那就一起承受恶果吧。
她蓦地抱紧沈惊澜,在他耳边轻轻道:“阿澜,咱们不争了,咱们……可以回家了呀。”
避暑山庄,他们的婚房后,种了很多果树。
白的梨,粉的桃,黄的枇杷,红的石榴,五颜六色的。
沈惊澜曾说:果树是最实用的,开花时可以赏花,结果时可以饱腹。
明年……
五颜六色的花还可以铺满他们的坟塚。
她这一生从来没穿过女孩子花花绿绿的裙衫,死后,再也不用顾及。
她要把五颜六色都披在身上了。
其实想想,还挺开心的。
回家,总比在宫中日日穿着又厚又重的龙袍,担惊受怕得好。
她趴在沈惊澜肩头,释然地笑了笑,“先生。”
她突然唤了魏璋。
她不识字,不会读书。
初来皇宫时,是魏璋写了字帖给她临摹,也是魏璋教她从《三字经》读起。
那时候,魏璋也初为官,没有现在这般不近人情。
穆清云尊称他一声“魏先生”。
只是六年里,种种冲突,终究各自为政,这声先生很久没唤过了。
魏璋可能是听到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字眼,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起。
人突然示弱,定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