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桓恂,领旨谢恩。”他出声应诏,嗓音较平日低沉沙哑:“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
冯常侍见他这副表情,脸上笑意更深了许多,却不是讨人厌的笑。
须臾,他接过冯常侍递过来的卷轴,打开看了又看,他望着上头朱笔字迹,瞧了冯常侍一眼,接着,看向身旁的人。
那眼神里,既有欣喜,也有一抹说不清的情愫。
羽涅将这一切听得真切,脸颊霎时飞起红云,连耳尖都染上绯红的色泽,灼热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从未想过,冯常侍宣读这道赐婚的圣旨时,自己会与他并肩在一处。
尴尬之余,一股惴惴不安的悸动悄然攫住了她的心。
她手指在袖中绞紧,仿佛这般就能够按捺住胸腔里的忐忑。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直到心跳稍缓,她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缓缓抬眼,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眸。
那双她熟悉的,深沉的眼睛里,此刻并没有她所担忧的任何情绪,没有失望,没有半分欲要推拒的痕迹。
有的只是一种幽深微光,仿若夜空下的漫天星斗。
羽涅望着他眼底的沉静,心头那股七上八下的忐忑消弭了大半。
冯常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重新堆起笑意,帮忙扶起桓恂道:“桓少傅与公主殿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罢,他转身对身后两个捧着漆盒的内侍示意:“陛下念及少傅辅佐东宫辛劳,又逢赐婚之喜,特备了些薄礼,还请少傅收下。”
说着,他亲自上前,打开左侧内侍手中的漆盒。
里面铺着的锦缎上放着一对羊脂玉璧,玉质温润,上面雕刻着喜相逢纹,一看便知是宫中珍品。
旋即,他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匹金线缂丝,此布料极为昂贵,饶是那些王公大臣都不一定有。
赵云甫赐给他这么昂贵的东西,恐怕也是有安抚之意。
“这对玉璧全天下就这么一对儿,料子也是波斯进贡的,少傅见多识广,肯定知其千金难买,可见陛下对少傅之看重。”
冯常侍笑着解释:“陛下还说了,少傅安心养伤,待到伤口愈合再备婚也不迟。”
桓恂看着盒中的赏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赵云甫又赐婚,又赐下这些东西,他已明了他的意思。
他微微欠了欠身:“臣谢陛下体恤,陛下之恩,臣铭记于心。”
他道:“陛下以兄长之身份,将顺和公主赐婚于本官,这不但是对我的信任,更是将公主的一生托付于我,这份恩宠与责任,重逾千斤。本官,一定不负陛下之所望。”
冯常侍:“有大人这句话,陛下必然欣慰。咱家这就回宫复命,也好让陛下早些知晓二位接旨的喜讯。”
说完这句话,他又躬身行了一礼,便带着内侍转身离去。
目送着冯常侍一伙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桓恂收回视线,重新投向她。
她望着他,怕站得太久,对他背上的伤不利,先扶着他进了房里。
谢骋抱着从内侍手里接过的漆盒,跟着进了屋内,瞧出自家主子有话要说,他便将周围的守卫跟婢女都撤下,自己将盒子放在桌案上后,也跟着退了下去。
转眼,只剩下他们二人。
羽涅扶着他坐下,张了张嘴,想说些甚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作一句极轻的话:“你背上的伤,方才接旨时,是不是又疼了?”
桓恂仰眸看着她,她的眼睫长而密,瞳仁明而亮,他喉结微滚,哂笑了声:“背上的伤痛倒是不怎么疼,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仍扶着自己臂弯的手上:“小娘子的手一直攥得很紧,抓的我手臂到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