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恂端起碗里深褐的药汁,一饮而尽。
这时翠微极有眼色:“公主,桓大人,奴婢跟谢护卫去看看厨房的粥备好了没有。”
这小丫头速度快得很,话音刚落,就拉着谢骋一块儿退了出去,轻掩上了门,留下他两人在房间里。
房里霎时安静下来。
苦涩在舌尖蔓延,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瞅着她看。
接过她递来的蜜饯时,他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留下一瞬温热。
羽涅蜷了蜷手心,耳尖绯红,掩人耳目般从碟子重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口中,酸甜的味道充斥着味蕾,一直蔓延到心尖儿上。
“李允升伏法……”他锁住她的眼睛:“你亲眼所见,感觉如何?”
羽涅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
她沉默片刻,神情上的波动,最终化为犹豫:“开心。看着他身首异处,我心中确实涌起一阵快意。”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股深深的迷茫:“可紧接着,这种快乐便消失了。他们死了,我的小师兄……也回不来。说是血债血偿,可那些被他们伤害的人,所受的苦也无法弥补。他的死,对我而言,既有快慰,可更多的,还是恨,恨他留下的恶意,不能因为他的死而消失。”话音末尾,她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悲伤。
桓恂凝视着她低垂的侧脸,没有立刻出声。
他看着她,随即从榻上起身。
见他要下来,羽涅赶忙去搀扶他。
她刚伸出,却被他温热的手掌轻捉住了手腕。
他力道并不强硬,牵引着她,二人围着圆桌坐下。
他松开她的手,执起温着的茶壶,分别给他二人倒了杯茶。
水汽氤氲升起,在他与她之间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茶香,暂时驱散了空气中弥漫的药味和方才的沉重的氛围。
他将其中一杯推至她面前:“伤害不会因始作俑者的死而消散,这很正常。”
“但,不要靠着恨意活下去。”他注视着她,不知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她听。
他将其中一杯推至她面前,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轻微的脆响。“伤害不会因始作俑者的死而消散,这很正常。”
“但,不要靠着恨意活下去。”他注视着她,目光深沉,不知这话究竟是告诫自己,还是说与她听。想到此处,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浮现在他的唇角。
不要靠恨意活下去?这道理他比谁都懂,却也比谁都做不到。
他活着的每一步,几乎都踏在由鲜血浇灌的恨意之路上。这劝解从自己口中说出,何其荒谬。
或许,正因他深知被恨意日夜啃噬骨髓是何等滋味,静默一瞬后,他用一种近乎承诺的肯定的语气补充道:“等眼前这一切都彻底了结,你的前路,会再无阴霾,会有更美好的事等着你。”
她深觉他适才的笑,定有其他含义。
不等她追问,他只是将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说来,娘子是从何处学来这等退烧的法子?”他指的是,刚才她用烈酒退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