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六年十二月初七,泰王萧景文的车驾抵达京郊。
消息传入城中时,正是三司会审的第一日。刑部大堂外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官员和百姓,都想亲眼目睹这场牵动朝局的要案如何审理。而泰王回京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让本就紧绷的局势更加沸腾。
刑部大堂内,气氛肃杀。
主审官陈明远、郑怀仁端坐堂上,左侧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墉的监察位,右侧是记录案情的书记官。堂下,张谦褪去官服,只着一身素白囚衣,跪在冰凉的石板上。两侧衙役手持水火棍,面无表情。
旁听席上,太子萧景宸与靖王萧景玄分坐左右首位,身后各是支持他们的朝臣。两人目光偶尔交汇,皆是冰冷如刀。
“带人证。”陈明远敲响惊堂木。
第一个上堂的是位年过六旬的老者,颤巍巍跪下:“草民王守义,叩见各位大人。”
“王守义,你将所知之事,从实道来。”郑怀仁沉声道。
王守义抹了把泪:“草民原是湖州富商,永和十五年,犬子王俊赴京赶考。为保前程,草民经人介绍,结识了吏部张侍郎府上的管事。那管事说,只要出五千两银子,便可保犬子二甲进士。草民……草民一时糊涂,便凑了银子送去。”
“可有凭证?”
“有!”王守义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当时写的收据,虽未署名,但盖着张侍郎私印。”
衙役将收据呈上,三位主审传阅。纸上果然有“收到湖州王姓纹银五千两”字样,下方一枚鲜红印章,正是张谦常用的私印。
张谦脸色煞白,嘶声道:“伪造!这是伪造的!我的私印从未外借!”
“肃静!”陈明远冷喝,“张谦,本官未问你话,不得喧哗。”
第二个上堂的是个中年文士,自称是永和十七年的举人。“学生李墨,当年赴考落第,后经同乡引荐,拜见张侍郎。张侍郎亲口许诺,若愿出三千两,可补缺为县令。学生家贫,拿不出这些钱,便……便未得官。”
“你如何证明是张谦亲口所说?”
“当时在场还有三人,皆可作证。”李墨道,“其中一人,如今在户部任主事,姓赵名成。”
旁听席上一阵骚动。赵成是太子党的中层官员,若他出面作证,这案子就坐实了。
萧景宸的脸色难看起来。他看向身后的幕僚,幕僚微微摇头,示意不知此事。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又陆续上堂七位证人,皆是控诉张谦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证据或强或弱,但累积起来,已足够触目惊心。
晌午休堂时,萧景玄起身活动筋骨,与周延年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证人,大半是他们暗中搜集、安排好的。张谦这些年做事张扬,留下的把柄太多,随便挖一挖,便是满手污泥。
“殿下,”周延年低声道,“泰王已到京郊驿站,明日入城。”
“知道了。”萧景玄望向堂外阴沉的天色,“这场戏,看来越来越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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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怡和宫。
沈青澜站在德妃身侧,为她研墨。德妃正在抄写佛经,一笔一划,极是认真。
“娘娘,”沈青澜轻声道,“刑部那边传来消息,上午的审理很顺利。张谦的罪证确凿,翻案的可能性不大。”
德妃笔下不停:“这才第一天,莫要掉以轻心。太子不会坐视张谦倒台,定会反击。”
“娘娘说的是。”沈青澜顿了顿,“还有一事,泰王殿下今日抵京了。”
笔尖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德妃放下笔,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手指:“泰王……他终于回来了。”
沈青澜从德妃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复杂。她记得,德妃与泰王的生母贤妃曾是闺中密友,贤妃早逝后,德妃对泰王多有照拂。只是后来泰王就藩离京,联系便少了。
“泰王殿下此次回京,恐会搅动风云。”沈青澜小心道。
德妃沉默片刻,忽然问:“青澜,你觉得靖王与泰王,谁更胜一筹?”
沈青澜心中一惊,垂首道:“臣女不敢妄议皇子。”
“本宫准你妄议。”德妃看着她,“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