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殿下之前批准的章程,动员民间商队协助转运的方案已初见成效。”沈青澜取出一份汇总清单,“北方三州已有十七家大商号响应,首批由民间承运的粮草已于昨日启程,走陆路直发朔方。虽数量不及漕运,但胜在快捷,可解燃眉之急。此外,根据各地上报,北疆边境百姓听闻朝廷檄文,知晓郑铎勾结突厥,群情激愤,已有乡勇自发组织起来,协助官军巡查边境,传递消息。”
萧景玄仔细看着清单,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此事你办得很好。民力民心,确是取之不尽的宝藏。”他看向沈青澜,见她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知道她这几日也几乎未曾好好休息,语气不由放缓了些,“你也注意休息,莫要累坏了身子。”
沈青澜微微一怔,心底掠过一丝暖意,垂首道:“谢殿下关怀,青澜无碍。”
这时,顾昀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凝重:“殿下,我们查到昨夜那名刺客的一些线索。虽然其人已死,查不到直接雇主,但其使用的短刃锻造手法特殊,与……与京城‘百炼坊’出品的兵器特征吻合。而百炼坊,明面上的东家虽是一商人,但暗地里,与已故陈国公府(德妃母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萧景玄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他们。齐王虽倒,余孽未清,这是想给本王制造麻烦,甚至妄图扰乱北疆平叛大局。”
“殿下,是否要动百炼坊?”顾昀请示。
“暂时不必打草惊蛇。”萧景玄沉吟道,“严密监控即可,看看还能引出多少藏在暗处的老鼠。眼下首要之务是北疆,京城这些宵小,待大局稳定后,再一并清算!”
“明白!”
顾昀退下后,书房内只剩下萧景玄与沈青澜两人。窗外天色渐暗,侍女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亮了更多的灯烛。
萧景玄走到窗边,望着暮色四合的天空,忽然问道:“青澜,你说,这世间为何总有那么多人,为了一己私利,可以罔顾家国大义,甚至不惜引外敌入室?”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困惑。纵然他智计深沉,手段果决,但面对人性中如此的阴暗与贪婪,有时也会感到无力。
沈青澜放下笔,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被烛光勾勒出的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心中微动。她沉吟片刻,轻声道:“殿下,人心如渊,私欲难填。古往今来,从不乏为一己之私而祸乱天下者。然,正因如此,才更显坚守道义、护国安民者之可贵。殿下如今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涤荡这些污浊,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吗?”
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前方有郭骁、李敢将军这样的忠勇之士浴血奋战,后方有万千心向朝廷的百姓鼎力支持,更有殿下在此砥柱中流,统筹全局。邪不胜正,此乃天道。殿下……并非独自一人。”
萧景玄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沈青澜身上。烛光下,她亭亭而立,面容清丽,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她的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精准地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
是啊,他并非独自一人。
他有誓死效忠的部下,有心怀天下的同仁,更有……眼前这个与他志同道合、并肩而立的女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上心头,冲散了那片刻的迷茫与疲惫。他看着她,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变得更加柔软,也更加坚定。
“你说得对。”萧景玄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邪不胜正。只要我们坚守本心,同心协力,必能渡过此难关。”
他走回书案前,重新拿起一份公文,目光已再度变得锐利而专注:“来吧,让我们看看,接下来还有哪些事情需要处理。”
沈青澜看着他迅速恢复状态,心中亦是安定下来,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她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执笔,继续投入到那浩瀚如烟的文书工作中。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映在窗纸上,仿佛融为一体,共同支撑起这风雨飘摇夜晚的一片安定。
夜还很长,北疆的战火仍在燃烧,京城的暗流依旧涌动。但在这靖王府的书房之内,有一种名为信念与坚守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成为支撑大燕王朝度过此次危机的……中流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