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同,他什么也望不进眼中,只能见到一片冷凝的死寂。
心中无物,便没有执念与虚妄,是以道途坦顺。
即便不需张春和指点,他也知晓这番道理。
那时他想,她心中注定总要装下很多事,装下很多人,双眼累累,便会看不清道途。
修士可以面热心冷、可以面冷心冷,却绝不能面冷心热。
她修行之路不会顺畅。
后来林斐然拜入道和宫,平日里与他一道由蓟常英照看,二人到了年纪,便顺势入了小学宫,与其他同龄弟子开始接触修道。
或许是师长以为他们二人熟识,又或者是师尊的意思,总之,他们被排在一列修学,案几之间只隔寸许。
林斐然那时已经从丧父之痛中走出,至少表面如此。
她是一个与其他人都截然不同的弟子,勤学好问,聪慧机敏,却不张扬。
许多人都是山下选来的弟子,如她一般,此前从未接触过修行,便时常来此请教,她也不藏私,总愿意倾囊相授。
那时候,许多人与林斐然关系都不错。
前两个月,正是初入门弟子的新奇期,但久而久之,便会不由自主分门别派。
卫常在并不意外,长老们都各有山头,又如何能苛求弟子?
谁与谁一道,他并不关心,他只知道,林斐然每日都要同他一道入小学宫,一道回蓟常英的住所用膳,一道与他练剑。
他不关心,但林斐然会。
她的眼睛总是要比他繁杂许多,所以一眼便见到了游走于众人之外的异类。
那是一个神情瑟缩沉默的孩子,卫常在已然记不清是男是女,只记得每次林斐然叫他一起研读法书、一起用膳时,那人低下的头颅与飘忽的视线。
他们之中多了另外一人,卫常在并不习惯,但那人比他还要拘谨惶恐。
林斐然从未问过那人被排除的缘由,只是如常研读、带着那人练剑,其实态度与对其他人一般,并无特殊之处,但来向她请教的人显然变少。
修习符文时,师长还在外间斩杀妖兽,未能及时赶回,便让众人推选出符术最好的弟子为大家检验。
被选之人起身勘验,其实也算负责,只是从那人身前走过时将他略过,不作理睬。
彼时无人开口,他正查看林斐然描画的符文,亦不关心周遭。
一片寂静中,泛黄的符纸上拉起一道阴影,那是林斐然抬起的手。
她直言不讳,声音明朗:“小周道友,你还有一人未曾勘验。”
众人目光忽而看向林斐然,似打量,似看戏,那人脚步一顿,却只是向她笑道:“符文都只画了一半,又何必勘验。”
林斐然站起身,覆下的影子将卫常在笼在其中。
她道:“不论完成与否,都要勘验后记录在册,否则师长回来查看却不见结果,岂不是表示缺席?还请为其勘验。”
众人小声惊讶,却不是为小周道友,而是为林斐然。
心照不宣的事被戳破,她“选择”与异类为伍,如此,她与众人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但还不算糟。
从那之后,那人脊背忽然挺直,敢抬眼看人,甚至敢在三人一同用膳时开他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