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早坐满了人,村里做绢花的、扎纸人的、卖寿衣寿盒的,个个都来凑了个热闹。院里挂着几盏昏黄的小灯,把院子同街道生生隔成了两个世界。
烤鱼的烟雾腾起,香气扑鼻。杯盏交错间,黄灿喜终于明白,为何周野死活不肯干“民俗专家”这差事。
这活也就东东能撑起来。
他长得一脸真诚,嘴上又爱夸人,一上酒桌就能把气氛点起来,硬是带得满席人都热络起来。要是周野坐那位置,准得冷场,连半句消息都套不出来。
酒一过肚,话头便滔滔不绝。先前还吹得脸红脖子粗,这会儿不知是谁先叹了口气,一个带一个,把心底的难处都抖了出来。有人说生意难做,有人怨规矩太紧,也有人叹后继无人。酒意上头,话却愈发直白。
黄灿喜捧着露露,也听出了几分醉意。
“娘咧,现在连香都得带电嘞!”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黄灿喜差点笑喷。幸好东东眼尖,抢先举杯,笑嘻嘻地替大家缓了个场。
见时机差不多,东东给村支书满上酒,顺口问:“你们认识陈米吗?我办公室一老师的亲戚,让我来帮他搬个家。”
米北庄不大,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真正常住下来的,都是在这儿扎了根的生意人。
村支书抿了一口酒,眯眼想了会儿:“陈米?有点印象,是不是那个戴眼镜,高高瘦瘦的娃娃。”
“诶诶!”另一人接过话茬,“是不是周六日老来的那位?平时不怎么出门,好像是干外贸的吧,隔三差五来买点纸扎。”
“咋的,周老师,你认识啊?这周末咋没见他来了?”
东东咧嘴一笑:“他人去外地,不回来了。”
村支书咂咂嘴,有些惋惜:“出国了啊……”
话头就这么接着聊下去,一晃就到了十点半。
周野面前,花生壳堆得像一座小山。
众人醉醺醺的,村支书这才开口催大家回家。
桌上说得明白,米北庄的老规矩,十一点前必须散。
“村里人信的有,不信的也有,但外地人最好还是守点规矩。”
“晚上灯少,早点回去安全。”
“周边都是田地,蛇啊黄鼠狼啊,虽说这些年少了,可偶尔还是有人被咬。”
说到这份上,哪还有再留下的道理。大家屁股一撂,纷纷起身,在主人热情相送下告辞。
村支书还要亲自开三蹦子送他们三人,东东忙不迭婉拒,说什么也不肯劳一位长辈。
出了门,两人站在门口等东东。
街上已静得出奇,只剩各家店铺门前的霓虹灯忽闪流动。雾气一裹,那些红红绿绿的光影就像流散开来,把人带进了个似真似幻的怪地方。
夜风拨发,酒气散了些。
黄灿喜拍了拍衣袖,想把身上的饭味驱走,侧头一闻,果然,周野身上半点酒气都没有。
“贵衣服原来都不容易沾味道的吗?你竟然一点味道都没有。”
“黄灿喜,把手给我。”周野忽然开口。
她愣愣伸出手,他低头在她掌心画了个符样的东西,线条凌厉。
“这是干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