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演得跟真死了一样。
她见他不吭声,便背着手慢慢蹲下,影子压在他半张脸上:“哪个?”
不见他答,她手指探进他后颈衣领那块泛黄的布料处,摸到一个名字。
随后断言,“洪米米,你早就死了。”
地上的身子猛地一抖。
“你死在光绪二十年的米米村。”
“人肉汤当然好喝。但那汤带着病,熬一锅,能让半条村都丢命。”
她起身,拍了拍掌。
“再喝两口吧。你该上路了。”
话音刚落,地上却突兀多了两滴水——老头竟哭了。
“你把我带走吧。”
“我确实死了。”
他满脸悲戚,那个名字像是带着某种魔力的咒语,她一念,他整个人就塌了。
可事出反常,一股不知来处的直觉,让黄灿喜觉得并非如此。
“……洪米米?”
名字再次出口,老头肩膀更低了几寸。那件破布似的衣裳贴在他身上,像是他的第二层皮,每一次呼吸都像风在吹动尸布。
而那三个字依然刺眼。
一瞬福至心灵,她像真修炼成巫,从面相掌纹里能看出了人的命脉曲折。
“洪米米原来是你儿子?”
这句话像惊雷,从头劈到尾。
老头整根脊梁都塌下去,瘦得像竹竿一般的人被硬生生劈成了两截。
他扑通跪倒,整张脸埋在她腿边,像是要把自己磕进土里。
“洪米米是我……你把我带走……我替他下地府……”
声音耶耶呜呜的,黏腻又散乱。
他抓起黄灿喜腰间的扣带,往脖子上一缠,像一根用力扭出的麻绳,把那处勒得发白。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像是想用这一绞把自己送进阴沟里。
但他死不了。
或者说,他去不了该去的地方。
活人有活人的地盘,死人也有死人该去的世界。
而他此刻,和许多鬼一样,卡在中间,无路可走,在街上乱撞。
空气里僵着一股挣扎的劲儿。
街上的人流依旧来来往往,好像全看不见,又像都看见了,只是不在意。
附近高楼里恰好响起放学的铃声,一群穿校服的小学生哗啦啦地冲出来,把街道一下冲得热闹而新鲜。
黄灿喜看着那些孩子,老头也看着。
他们的視线落在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