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郇阳初立
张孟谈的办事效率极高,秦楚的“以工代赈”之策很快得到赵襄子首肯,并迅速在晋阳城外推行开来。疏浚河道的号子声、加固城墙的夯土声,取代了流民营地中无望的哀叹。虽然依旧清苦,但凭力气换食物的方式,让混乱的局面逐渐稳定,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生机开始在曾经绝望的人群中萌发。
这一切,秦楚大多是通过韩悝的转述得知。他本人并未过多参与具体事务,而是将全部精力投注在选锋营的淬炼上。他很清楚,献策展现的是头脑,而手中牢牢掌握一支强军,才是乱世中真正的立身之本。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日,张孟谈再次亲临选锋营,带来的却并非关于流民安置的后续,而是一卷盖有赵侯玺印的帛书。
“秦军侯,练兵有成,献策有功,主公有赏。”张孟谈面带微笑,将帛书递给秦楚。
秦楚展开一看,心中不由一震。帛书上明确,擢升他为“郇阳令”,秩三百石,兼领选锋营军侯,即刻赴任!
郇阳,是位于晋阳西北方向百余里外的一座边邑小城,地处赵国新拓疆土的边缘,靠近山林,人口稀少,且时有戎狄扰边,在大多数人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寒险地。
“这……”秦楚抬头,看向张孟谈,眼中带着询问。
张孟谈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郑重:“郇阳虽小,却是屏护晋阳西北的重要据点。此前治所凋敝,民不堪命。主公与我都认为,非有胆识、能务实、通晓军务民政之干才,不能治之。秦令,此乃重任,亦是机遇。”
秦楚瞬间明白了。这既是奖赏,更是考验。将他放在这样一个边远难治之地,是看他能否真正将才能付诸实践,在一片荒芜中开辟出局面。成功了,前途无量;失败了,或许就将湮灭于边陲。
他没有丝毫犹豫,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有力:“秦楚,领命!必不负主公与先生信任!”
“好!”张孟谈点头,“许你带选锋营全员赴任,一应军械甲仗,尽数拨付。另,可自行征辟郇阳所属吏员。望你早日打开局面,使郇阳成为晋阳可靠之屏障。”
消息传开,选锋营内反应各异。韩悝、黑豚等核心班底自然唯秦楚马首是瞻,跃跃欲试。而一些出身晋阳附近的士兵则难免有些忐忑,离开繁华都城前往边陲小邑,前途未卜。
秦楚没有多做动员,只是下令全军整顿装备,三日后开拔。
临行前,他特意去拜访了智果。智果已被赐予一处不大的宅邸,生活无忧,但显然远离了权力中心。听闻秦楚被任命为郇阳令,智果先是惊讶,随即感慨:“郇阳……那是块硬骨头。不过,对你而言,或许真是海阔天空之处。去吧,放手施为!若有难处,可遣人来信。”
“谢将军!”秦楚郑重行礼。他知道,与智果的这份香火情,在未来或许还有用处。
三日后,选锋营二百余将士,携带全部装备物资,离开了驻扎数月的营地,踏上了前往郇阳的道路。秦楚骑着一匹普通的战马,行走在队伍最前,少年犬作为亲随紧跟在他马后,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原野。
队伍一路西北而行,地势逐渐起伏,人烟越发稀少。数日后,一座矗立在两山之间、土墙低矮破败的小城出现在眼前。城墙有多处坍塌,仅以木栅勉强填补,城门口只有两个抱着长矛、缩着脖子打盹的老卒。这就是郇阳。
秦楚勒住马,凝视着这座即将属于自己的城池,心中没有失望,反而涌起一股豪情。这里没有晋阳的盘根错节,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正是一张可以任由他挥洒的白纸。
他下令全军在城外扎营,不得扰民。随后,他只带了韩悝、黑豚和犬等十余人,步行入城。
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加凋敝。街道泥泞,房屋低矮破旧,行人面有菜色,眼神麻木。看到他们这一行甲胄鲜明的军士,居民们纷纷躲避,如同受惊的兔子。
秦楚没有直接去官署,而是在城内缓缓行走,仔细观察。他发现城中仅有的一条所谓“市集”,也只有寥寥几个摊位,贩卖着一些山货和粗糙的陶器。整个城市死气沉沉,毫无活力。
终于来到官署,只是一处稍大些的院落,门庭冷落。得到通报后,一个穿着皱巴巴吏服、须发花白的老者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老儿郇阳狱椽(yuàn)臼(jiù),拜见县令大人!”
秦楚上前将他扶起,温和道:“臼椽请起,不必多礼。带我看看衙署情况,并将目前城中户籍、田亩、仓廪账册取来。”
老狱椽臼见这位新来的年轻县令态度平和,稍稍安心,连忙引路。衙署内同样破败,案几积尘,竹简散乱。所谓的账册更是残缺不全,记录混乱。
秦楚心中已有计较。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吩咐臼召集城中所有吏员,包括负责治安的少量兵卒。
半个时辰后,七八个形容萎靡、衣着破旧的吏卒忐忑不安地聚集在衙署正堂。
秦楚站在堂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厅堂:
“我,秦楚,受君命,为郇阳令。过往种种,概不追究。”
一句话,让下方众人松了口气。
“但从即日起,郇阳,需立新规!”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目光也变得锐利:“第一,整饬城防。黑豚!”
“在!”黑豚踏步出列。
“由你负责,征调民夫,以工代赈,三日之内,修复所有城墙缺口!选锋营兵士协同监督、护卫!”
“诺!”
“第二,清查户籍田亩。韩悝!”
“在!”韩悝应声。
“由你主导,臼椽协助,重新登记全城人口,厘清田亩归属,隐匿不报者,严惩不贷!”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