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浓,将格罗夫那广场周遭那些乔治亚风格建筑的轮廓晕染得柔和。
一行人从LeGavroche那扇厚重的木门里鱼贯而出,衣香鬓影被门厅温暖的光短暂地镀上一层金边,旋即没入伦敦夏夜沉沉的蓝色天鹅绒里。
晚风拂过,带着若有若无的潮润,吹散了宴席间沾染的葡萄酒与食物的馥郁,让被葡萄酒和暖气熏得有些发沉的头脑骤然一清。
门口的路边,已然悄无声息地停着三辆黑色的奔驰S。漆面在路灯下闪着含蓄而润泽的光。
车旁,正是晚宴前分发伴手礼的那位干练男子,此刻脸上依旧是训练有素的温和笑容,见众人出来,便迎上两步。
“韩先生,罗小姐,各位,社长吩咐,各位今晚都用了酒,回程不便,特意安排了车送各位回住处。”他侧身示意了一下那三辆车,“把地址告诉司机,会安全送达。”
众人闻言,目光落向那几辆静静等待的座驾,又互相看了看,一时寂静。
这体贴入微的安排,在此刻听来,已无人会觉得仅是“周到”二字可以形容。
这是一种透着一种习惯于掌控全局、且将关怀落到细微处的做派。将方才宴席间所有或明或暗的波澜、试探、抉择,轻轻收拢,并为今晚这场颇不寻常的聚会,画上一个妥帖而有力的句号。
罗耀辉撇撇嘴,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他看向韩远征,韩远征不易察觉地冲他使了个眼色,带着“回头再说”的意味,然后手臂微微一带身旁的庄欣怡,“欣怡,咱们坐这辆。”
接收到韩远征的眼神,罗耀辉撇了撇嘴,跟着上了车。
车门关闭的闷响,像为今晚某个阶段的讨论画上了暂时的休止符。
罗婵则平静得多,她只是极快地扫了一眼那几辆车,这份安排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看似随意,实则密不透风的安排,确是应该是那位的做派。
她轻轻碰了碰身边还有些发愣的陈佳佳,“走吧。”又对一旁的伍岳点点头,“岳哥,我们一辆?”陈佳佳点了点头,伍岳则笑了笑,很自然地走到前面,替两位女士拉开了中间那辆车的车门。
只是临上车前,罗婵回头看了一眼。李乐和大小姐还站在餐厅门口廊灯的暖光下,冲这边挥着手。
略一点头,收回目光,弯腰坐进车内。
引擎启动的声音低沉而顺滑,车子平稳地滑入夜间稀疏的车流。
陈佳佳靠窗坐着,额头抵着微凉的车窗,望着外面流光溢彩却又陌生的街景,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婵姐,我怎么觉得。。。。。好像,一下子,都变了。”
罗婵也看着窗外,那些飞逝而过的霓虹招牌、古老建筑的黑影,仿佛都成了今晚那场宴会的模糊背景板。
许久,她才低声说,“是牌桌换了。”
“牌桌?”
“嗯,而且,发牌的和看牌的,也都换了人。”
伍岳在副驾上,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赞同,又像是感慨,“不过也好,有这样的人托底,指南针说不定真能因祸得福。”
短暂的告别在夜风中完成。没有过多寒暄,只余简单的“路上小心”、“回见”、“多谢款待”。
车门开合的声音轻而沉闷,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庞收纳进车内柔和的灯光里,载着各自的心事,朝着伦敦不同角落的公寓或宿舍驶去。
李乐和大小姐站在餐厅门廊的阴影下,看着那几辆车依次悄无声息地滑入车道,尾灯在街角一闪,便消失不见。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安德鲁和小雅各布。两人都没穿外套,安德鲁的西装搭在臂弯,小雅各布则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添了几分不拘的随意。
“怎么,二位爷这是要体验一下伦敦的夜生活?”李乐转过身,挑眉问道。
安德鲁转过头,推了推眼镜,“小雅各布说,moS来了个从罗马尼亚来的dJ,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没错,李,美好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小雅各布则冲着李乐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拍了拍李乐的肩膀,“哦,对了,明天早上就别准备我的早饭了,我估计。。。。起不来,不过晚餐可以考虑,”
李乐笑骂一句,“滚蛋!”
“不过,我想问呢,你刚才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我觉得,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打一个屁大的私募基金的主意,肯定有什么我现在还没想明白的好处,既然有好处,那就不能让你一人占了便宜。”
“万一是个坑呢?”
“你?那这坑里肯定有宝藏。走了。”
小雅各布哈哈一笑,转身和安德鲁跟走向另一辆不知何时悄然驶来的深灰色的捷豹,摆了摆手,身影没入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