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立刻回感业寺。
而是拐进了西市喧闹的主街。我需要混入人群,平复心绪,顺便……打探些消息。
西市胡商众多,奇珍异宝、各色货物琳琅满目。我找了个卖胡饼的摊子,买了两个饼,蹲在街角慢慢啃,耳朵却竖起来,捕捉着四周的议论。
“听说了吗?圣人(指皇帝)这几日又罢了早朝,说是头风犯了……”
“可不是,长孙太尉(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大人天天进宫,奏章堆得老高……”
“唉,这朝政……还是先帝在时稳当啊……”
“嘘!慎言!你不要命了!”
我慢慢嚼着饼。李治的头风病,看来已经开始了。这是历史节点。
又走过几个酒肆,里面传来更放肆的议论:
“要我说,圣人年轻,压不住那些老臣!就得有个厉害人物帮衬着!”
“帮衬?后宫那位王皇后,倒是想帮衬,可除了赏花弄草……”
“萧淑妃不是挺得宠?听说家里也……”
“得宠顶什么用?外头的事,女人懂什么?”
我垂下眼。看来,朝野内外,对李治的统治能力已有微词,对后宫干政既有期待(希望有人能帮皇帝),又有不屑(认为女人不懂)。
这是一个微妙的权力真空期。
也是……有心人可以运作的时期。
那个“贵人”,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点?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饼屑,准备往回走。
忽然,前方一阵骚动。人群纷纷避让。
只见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正缓缓驶过西市大街。马车装饰并不特别僭越,但那规制、那护卫的森严气度,绝非普通贵族所有。
车窗的帘子半卷着。
一个侧影,一晃而过。
年轻,清瘦,戴着幞头,穿着看似寻常的青色圆领袍,但布料在夕阳下流转着暗纹。
我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李治。
虽然比历史画像和想象中更年轻,更文弱,但那眉宇间的轮廓,那种居于万人之上却又被无形枷锁困住的气质……
不会错。
他怎么会来西市?皇帝微服出巡?
我的脚步钉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辆马车。
就在这时,仿佛是巧合,又仿佛是某种感应。
马车里的年轻皇帝,忽然转过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街边。
掠过攒动的人头。
掠过卖货的胡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