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意消失的第三天,边江市迎来入冬后最冷的一个清晨。
李可俊从混乱的梦中惊醒时,窗玻璃上结着一层薄冰,将窗外灰蒙蒙的天光过滤成模糊的暗青色。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水渍裂痕,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同一个画面:林如意把那个银色U盘塞进他手里,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就用这个。”
他猛地坐起身,抓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显示清晨六点十七分。他点开微信,找到和林如意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四天前,是她发来的一张咖啡店照片,配文:“新进的哥伦比亚豆子,等你来试。”他当时回了个“好”,却因为排练一直没去。
他犹豫了两秒,按下语音通话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一声,两声,三声……直到系统自动挂断。他又拨了电话,这次直接转入冰冷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李可俊的心沉了下去。
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他走到窗边,用掌心按在玻璃上,融开一小片冰花。楼下街道空荡,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穿着厚重的棉衣,在寒风中慢跑。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令人不安。
洗漱时,他盯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眼下的乌青比前几天更深了,胡子也没刮,整个人看起来老了五岁。他才二十三岁,却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半辈子。
早餐是昨晚剩下的半袋吐司,干硬得像纸板。他勉强咽下一片,灌了几口凉水,胃里一阵翻搅。他想起林如意总说他不会照顾自己,有次还特意给他送了一锅鸡汤,用保温桶装着,揭开盖子时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你这种艺术家体质,得好好补补。”她当时笑着说,眼神里有种姐姐般的温柔。
李可俊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回忆。他穿上最厚的羽绒服,戴上口罩和帽子,对着镜子确认了几遍——这样走在街上,应该不会被轻易认出来。
出门前,他走到墙边,手指轻轻抚过那道被石膏填补的裂缝。墙面光滑平整,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他知道,里面藏着林如意交给他的东西,也藏着奚非用生命换来的证据。
他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一个旧鞋盒。打开盖子,最上面是奚非留下的那块兔子石头。他拿起石头,指尖摩挲着表面斑驳的颜料。石头的棱角已经被摸得圆润,仿佛被人长久地握在手心。
“兔子会替我看着他的。”赵梓涵的话在耳边响起。
李可俊把石头放回原处,盖好鞋盒,推回床底。然后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进了清晨的寒风里。
金水门KTV在白天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颓败。
巨大的霓虹招牌已经熄灭,门前的停车场空了一大半。李可俊把摩托车停在街对面,隔着马路观察。玻璃门内,隐约能看到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坐在前台,但往日里那些衣着光鲜、进进出出的客人全都不见了。
他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穿过马路,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不好意思,今天不营业。”一个三十多岁的保安抬头看他,语气还算客气。
“我找林总。”李可俊说。
保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林总?哪个林总?”
“林如意。”李可俊盯着他的眼睛,“这儿的老板。”
“哦……林总啊。”保安拖长了声音,“她这几天不在,出去谈生意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说不准。”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保安插话,“老板的事,我们哪知道。你有事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等她回来我们转告。”
李可俊环顾大厅。往日里这里总是弥漫着香水、酒精和香烟混合的气味,现在却只剩下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沙发区空荡荡的,吧台上摆着几个没拆封的纸箱,看起来像是准备打包的样子。
“这里是要转让吗?”他问。
年轻保安皱了皱眉:“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是林总的朋友。”
“朋友?”年长保安上下打量他,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林总的朋友我们都认识,怎么没见过你?”
李可俊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根本不是原来的保安。他们的制服是新的,袖口还有折痕,说话的口音也带点外地腔调。
“那我等她回来再来。”他转身要走。
“等等。”年轻保安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等林总回来,我们也好跟她说。”
李可俊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推门走了出去。
回到街上,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快步走向摩托车,发动引擎时,从后视镜里看到KTV门口,那两个保安正隔着玻璃门盯着他,手里拿着对讲机在说什么。
他心里一紧,立刻拧动油门,摩托车窜了出去。
谜兔娱乐的排练室在下午两点迎来了难得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