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盈的位置在女眷偏席,与那众星拱月般的男人相隔甚远。
但她刚落座,一抬眼,隔着隔断的屏风,竟正好能从缝隙中看见萧昀祈大半身形。
他姿态放松地靠坐着,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桌沿,不时颔首,不时薄唇翕动。
薛知盈看着屏风后瑶阶玉树的男人,觉得自己有些幸运。
无论是那本《大周律疏》还是此时的屏风缝隙,好似上天眷顾,为她创造机会。
不过这也只是老天爷的一点小恩小惠,她若真受上天偏爱,又怎会是如今这般处境。
薛知盈自顾自想着,目光不时飘向屏风,借着狭窄的缝隙偷看萧昀祈。
看着那张神姿高彻的脸庞,她不由又开始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了。
肖想萧昀祈应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那时薛知盈年少又懵懂,那般耀眼之人轻而易举占据了她所有注意力,甚至她都还不知那叫情窦初开。
不过很快,在她明白何为情窦初开之前,便先一步明白了何为云泥之别。
当年的肖想到了如今已是心思不纯,也多少有些痴心妄想。
可是不试试怎能知道结果。
反正每条路都是一样的不容易。
况且她妄想的还是最好的那一个。
宴至中段,热菜渐歇。
几名侍女端着红漆托盘鱼贯而入,为各位女眷奉上羹汤。
薛知盈揭开盖子,一股清雅馥郁的暖香逸散开来。
她低头小口抿着羹汤,忽闻主桌那边推杯换盏的声音放轻,零星飘来些许话语声。
她不由又偷摸抬眼看去,只见萧昀祈原本从容的神情不在,剑眉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
或许是公事已尽,主桌那边谈话声拔高不少。
她听见老太爷威严道:“闻玉,你的婚事不该再拖了。”
萧昀祈早就敏锐察觉到话题的微妙转向。
但显然老太爷没那心思迂回,开门见山就道:“你为国事殚精竭虑,祖父与你父亲都看在眼里,家国天下讲究个‘齐家治国平天下’,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亦是你不可推卸之责。”
萧宁望立刻接着道:“不错,成家立业古之常理,你已过弱冠,却迟迟不肯议婚,成何体统,朝中位至公卿者,谁不是按部就班成家立业儿女绕膝,你究竟要拖到何时?”
主桌气氛变得严肃且凝滞,毫不掩饰的声量引得周围几桌族亲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萧明远温声打着打圆场:“父亲大哥莫急,闻玉心系社稷,婚姻大事一时耽搁也是情有可原。”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萧昀祈:“不过闻玉,你也该体谅长辈们的苦心,你看,林阁老家的那位千金,才貌双全,端庄贤淑,与你正是门当户对,若你有意,二叔愿为你……”
“二叔费心了。”萧昀祈平静地打断萧明远,声音清越,听不出情绪,“现下公务繁冗,新政推行正值关键,实在无暇分心儿女私情,此事容后再议吧。”
“容后再议?你每次都这般搪塞!”萧宁望眉头紧锁,语气更厉。
萧昀祈眸底掠过一丝不耐。
自他及冠,这样的谈话便越发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