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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嫂子,明天还要我再送一趟来吗?”芦苇把筐里的豆芽倒完,开口笑着问妇人。
“明天不急着要了,后天你给我送四筐过来就行了,”被称钟嫂子的剔牙交代道。
“好的嫂子,后天一早我就给送来,”芦苇忙不迭答应道,接了钱数好放筐里被人送出来。
地上厚厚的积雪淹没了南阳城,天空洋洋洒洒的大雪片子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漫无目的的走在大雪城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城外回家。
“夫人小姐行行好吧!给口吃的,”城门口墙根下蜷缩着一个人。
抱成一团,被大雪覆盖的几乎看不出是个人了,虚弱机械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芦苇左右看看,雪太大了城门口也没别的乞丐了,她上前两步伸手给拨了拨雪,又把怀里黑黢黢的饼子递上去。
“谢谢夫人小姐的善心,”那人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抓着饼子就往嘴里急切的塞,还因为塞的太急噎了白眼,他随手抓了雪捂进嘴里化水喝。
芦苇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准备转身回家去,世道乱难得发一次善心。
“谢姑娘的善……小……囡?”对面的男人睁大蜡黄的眼睛,迟疑的看着芦苇的眼睛,他眼里都是惊喜和悲伤
芦苇就像是被雷击中了,吃惊的看着喊她的乞丐。
这乞丐瘦的一阵风就吹没了,脏乎乎的脸因为太瘦了,变得老长老长的,他通红的眼睛里似喜似悲,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因为太激动了脸还扭曲了
“爸?……你是我爸?”芦苇忍着激动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真是我的小囡呀?爸真是……”那乞丐伸手抱住芦苇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都是说不出的悲伤难受,甚至还激动的走音了。
“爸……爸……”芦苇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来的这些日子,没有人知道她的恐惧和孤独,有时候彷徨和恐惧可以克服,可是孤独感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想说个话都没人理解和听明白。
爷俩在雪地里抱头痛哭了好半天,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爸,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还有你是怎么来的呀?”芦苇擦干眼泪看着她爸问道。
“我自己的丫头,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就晓得来前在你坟前坐半夜,天亮起来晕倒了,再醒了就在这墙根底下要饭了。”
芦苇听完鼻子一酸,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瘦瘦的高高的几乎脱相了,皮包骨的样子显得眼睛异常的大,鸡窝似的头也显得大,中等身材因为太冷了还在发抖。
“爸你来了多久?”
“两三个月有了吧!闺女,你来这里过的苦不苦?还有你这脸是咋了?姑娘家脸弄成这样以后怎么嫁人呀?”芦苇爸一眼就看到了闺女脸上的疤,心揪成一团的看着女儿追问担心
芦苇听着这些熟悉的唠叨,感觉心里暖洋洋的,“爸,我这脸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们先回家去,路上边走边说,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好!”芦苇爸拿过闺女的筐背着,父女俩路上把各自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丫头苦了你了!”芦苇爸抬手摸女儿的头,他这个女儿两世的命都这么辛苦!
芦苇仰起脸笑道,“爸,以后你叫我芦苇,我叫你阿爹,我把你领回去对佟家人说你今天救了我,以后你就不用讨饭了。”
芦苇爸停下脚步皱眉道,“去佟家不太好吧?你不是说她是寡妇吗?寡妇家进了一个老爷们,这还了得呀?”
芦苇回头看她爸,“爸,你要是不嫌弃她,可以娶她做妻子,这样我们爷俩就能正大光明的相认,你要是不喜欢,暂时先住在佟家,等年外再想法子弄住处。”
芦苇爸目光呆滞了片刻,“我娶了她……那你妈怎么办呀?她虽然不在了……”
“我妈说不定都重新做人了,她如果知道我们爷俩现在是这个情形,大概会同意你再娶的,”芦苇落寞的安慰道。
不是她对她妈的感情不深,实在是那几年为了医药费,磨平了她伤春悲秋的心,让她变得务实了许多,眼下她爸娶佟母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爸娶她,爸要光明正大的护我闺女,你妈如果地下有知,肯定也是希望我这么做护着你的,等后面安定下来了,我们给你妈再设个香火牌位,我们爷俩都不在那世了,不能把你妈的香火断了,”芦苇爸坚定的看着闺女说完。
“爸……”芦苇喊了一声,便无言的低下了头,一滴热泪落在雪地里。
芦苇爸轻轻的抱住闺女,使劲的眨了眨即将涌出的眼泪。
爷俩对好了说辞,便一路飞快的回来了柳林村,快到佟家的时候,芦苇整理了一下情绪,上前拍了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