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父兄临终前的希冀、嘱托,他是李家这代唯一的男人,剩下的姊妹全在北平,他回去,她们就是李家的小姐,不回去,那就是人质。从踩上直系这一条大船起,李家就没有退路了。
所以他不能碰隋和光。
真碰了这人,就走不出宁城了。
离不开。舍不得。
隋和光不会知道,二爷脸上水淋淋一通,其实还有很没出息的眼泪。十六岁回国后,兄长和父母亲接連死时,他都没掉过眼泪,结果在床上,吃多了水,反而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不是因为求不来爱,而是他要为家族的希冀,为李家主的责任,自己放弃去求这爱了。
趁隋和光身上发软的时机,李崇步出帳外,讓人送来两桶热水,先给隋和光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换上新衣,再整理自己身上。
他给隋和光换的也是西服,红衬衫,和李崇身上的是同一套。
很合身,明显是按尺寸定制的。
李二拍掌,軍帐掀开。隋和光眼前是一连串马车,各处系着红绸。前方竟然是一抬红轎。
李崇叹了一声:“該先求婚后洞房,顺序错了,但现在……也无所谓了。”
宁城某处监狱旧址,隋木莘倚在灰牆边,身后堆着晕厥狱警,旁边站着南方给的兵。
这是玉霜第四次见他。第一次,隋府互相试探;第二次,城门做慈善,港口的人失手;第三次,还是在府中,彼此对身份心照不宣。
隋木莘知道玉霜是谁,玉霜也知道隋木莘有南方的势力。
玉霜说:“你大哥要我找你,现在看,我是不該来了。”
他问:“你明明能逃,为什么放任自己被抓?”
是啊,为什么呢?
隋木莘当真开始思考。
——起初我想,他喜歡的東西不多,来一个,陪他一会儿、解下闷也好。所以城外,我没杀李崇。
——再然后,我发现李崇算计他,可他不在意。我知道他信李崇是个人物,講道义。
李二爷能講道义,可李长官呢?
——最后,我自投罗网,拿一封南方的书信,故意被驻軍查出。北平调令下来,我知道李崇不会甘心空手离开,而隋和光永远不会接受威胁和背叛。
我想让他们彻底的、干净的决裂。
隋木莘问:“为什么是您来找我?”
玉霜怔住,旋即笑问:“你觉得是为什么呢三弟?为什么来找你的不是他,为什么我没去和李崇谈判?”
玉霜冷冷笑开:“你还該问——为什么,你哥比你想的更情深意重?”
你是他兄弟。你也配做他兄弟?
“是,我该死。”
隋木莘语气平淡如死水,眼睛却在流泪,玉霜眼神变了,那眼泪是红色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