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明将军躬着的身子伏得更低了:“殿下放心,我定严加看管,不会让她踏出房门半步。”
明宜不甘心,沙哑着嗓子啜泣:“我不!”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左右压着自己的婆子,双膝跪地挪到明将军跟前。
“爹,我求你,我不想入宫。你不是一向最疼我的吗,为什么就不能……”
“我就是平时太纵着你,才养出你这样不孝的女儿。”
明将军对明宜的哀求无动于衷,他朝婆子使了个眼色:“把姑娘送回府,若是再出岔子,我定不会轻饶。”
一语落下,又叠声向谢清鹤告罪。
谢清鹤漫不经心:“其实找到明姑娘,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明宜猛地转过脸,双目狠狠瞪着那张墨绿毡帘,她脸上哪有半点往日的温柔内敛。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
明宜用力挣脱婆子的桎梏,往马车那挣扎。
她去淮水一事只告诉过沈鸢,连亲近之人都不曾告知。
明宜披头散发,整个人疯疯癫癫,她口中喋喋不休,“不可能,不可能的。谢清鹤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
明将军气急攻心,手臂高高扬起:“闭嘴!你给我——”
“——住手!”
一道慌张的嗓音从马车中传出。
江风荡开毡帘的一角,透过那道狭小的缝隙,沈鸢清楚看见明宜眼中的错愕震惊。
她僵硬着转过脑袋,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马车中的沈鸢。
那双眼睛填满恨意憎恶,明宜张了张唇,无声吐露两个字:是你。
毡帘垂落,隔绝了江上的徐徐风声。
沈鸢木讷坐在车中,直到明将军带着家里的奴仆离开,直到江边只剩他们这辆马车,沈鸢仍是不曾说过半个字。
良久,她轻轻吐出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自己说的并非是实话,知道自己在为明宜作掩护。
汾州和明宜去的淮水隔了八千里路,天南地北,沈鸢天真以为自己真的能瞒天过海,真的能骗过谢清鹤。
谢清鹤可有可无应了一声:“嗯。”
沈鸢恼羞成怒:“你今夜带我出来,就只是为了让我看见这幕?”
看见明宜被押回汴京,看见她仇恨厌恶的眼神。
马车内并未掌灯,车前烛火也在江风中悄然熄灭。
光影昏暗,只有江边几点渔火亮着。
沈鸢看不清谢清鹤的轮廓,只知他朝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气息洒落,带着轻轻的一声笑落在沈鸢耳边。
“……不觉得有趣吗?”
黑暗中,谢清鹤一双黑眸缀着自在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