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收。”她说,“你已经说了对不起,这就是最好的礼。”
王富户愣住。
“穷也好,富也好,来了就是病人。”她把登记本翻到下一页,笔尖顿了顿,“医者本分,不分谁多谁少。”
外面传来一声轻叹。
树下的女人对旁边人说:“这话听着踏实。”
墙根的老汉点点头:“她给王富户开便宜药,给刘老汉也一样用心,没偏没向。”
年轻人抱着孩子往前挪了半步,小声说:“我娘前年咳血,她连跑了七天送药,一脚踩空滚下坡,爬起来接着走。”
屋里静了一瞬。
王富户把点心轻轻放在窗台上,转身要走。临出门,又停下:“您要是哪天愿意去镇上开诊所,我出钱租房子。”
“不用。”她说,“病人来找我,不方便的多。我在哪儿,路就得通到哪儿。”
他没再说话,低头出了门。
刘老汉也站起身,慢慢往外走。经过王富户身边时,两人对视一眼。王富户侧了侧身,让他先走。
老人没抬头,但脚步稳了些。
外面的人散开一点,让出条道。有人递了杯水给刘老汉,他摇摇头,只用手抹了把脸。
张月琴坐在长凳上,重新检查药箱。安乃近还剩两支,葡萄糖一瓶未开。她把针灸包收好,银针一根不少。
阳光斜照进屋,落在她的左手上。那手背青筋凸起,指节粗大,此刻正把一支红汞笔插回胸前口袋。
门外传来说话声。
“你们看见没,她对谁都一样。”
“可不是嘛,有钱的不开贵药,没钱的也不赶人。”
“我爹说,早些年有个大夫,穷人气喘都不进门接诊。”
“她不一样。”
张月琴听见了,没抬头。
她翻开新的一页登记本,写下“刘老汉,风湿加重,针灸三次,用药续五剂”。字迹一笔一划,工整清楚。
风从门口吹进来,艾草香囊轻轻摆动,沾着一点刚晒干的金银花碎屑。
她把笔帽扣紧,放在桌角。
下一个病人还没来。
她低头看了看药箱带子,右手轻轻抚平一处褶皱。带子有些磨毛了,边角起了线头。
远处田埂上,王富户走得很慢,路过一口井时停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布,仔细擦了擦鞋面。他弯腰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从诊所门口延伸出来,一串往东,一串往西,都是泥路,却走得一样稳。
他直起身,没再看那点心。
风吹过来,窗台上的油纸包动了一下,一角掀开,露出里面金黄的糕点。一只蚂蚁顺着窗框爬上去,触须碰了碰糖渣,又退下来。
张月琴抬起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靠近。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抱着孩子,脸朝里,嘴在动,声音不大。
她站起身,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