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琴看着那面旗,终于伸手接了过来。布料很新,边缘还带着裁剪时的毛刺。她捧着它,像捧着一块烫手的东西。
“我能挂三天吗?”她说,“三天后我要收起来。”
“为啥只三天?”
“因为我还不配一直挂着。”她低声说,“等我真做到‘妙手仁心’那天,再挂也不迟。”
老李叔看了她很久,最后笑了下。“行,三天就三天。”
有人拿来钉子和锤子,在墙上找了位置。那是诊所进门右手边最显眼的地方。钉子敲进去两下,稳了。旗被挂上去,平整地贴在土墙上。
阳光斜照进来,金线闪了一下。
大家围着看了一会儿,有人笑着说:“以后谁来找你看病,一进门就能看见。”
张月琴没笑,只是站在那儿,仰头看着那面旗。她想起刚回村时,有人怀疑她是不是真会看病;想起第一次给人扎针,手抖得差点扎偏;想起下雨天背着药箱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路上,摔过一次,药瓶碎了两个。
现在这面旗挂在墙上,像把她这些年走过的路都照了出来。
人群慢慢散了。有人临走前拍拍她的肩,有人点点头,没人多说话。老李叔最后一个走,出门前回头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扶了下帽子。
屋里一下子空了。
她站了一会儿,走过去,把旗从钉子上取了下来。没有犹豫,找来一块干净的蓝布,把锦旗仔细包好。四角折得整整齐齐,像是包一件怕碰的宝贝。
她打开药箱,把包裹放进最底层。上面压着常用药包和换洗的纱布。合上箱子时,木盖发出轻微的响声。
然后她回到桌前,重新翻开病历本。昨夜刘家男人的情况要补记录。她拿起笔,写下时间、症状、处理方式。每一项都写得清楚,没有漏掉任何细节。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外面传来孩子的叫声,是放学回来的孩子在喊娘。有人在远处扯着嗓子问降压茶好了没有。一只母鸡扑棱着翅膀从院墙跳下来,咯咯叫着跑过门口。
她没抬头,继续写着。
写完最后一行,她把笔搁在墨水瓶旁边。手指在本子边缘轻轻敲了一下,像是确认什么。油灯还没点,屋里光线正好够看清字。她坐得直,背没靠椅背,像随时准备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的小路上,尘土被风吹起一小团,又落了下去。
她低头看了看药箱。布包在里面,安静地躺着。
屋里的纸笔还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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