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鸦栖栋,玉漏声残。
凌晨的天空于暗蓝之中透着几分明净,洇开片片秋天的蓼紫,似靛水微染。
她头脑模糊,隐隐感觉喉咙腥甜,下面亦渗着些微污血,嘶啦地疼,忍着身体和精神双重煎熬。
……
林静照回昭华宫后,脸色苍白如纸,晕晕沉沉睡过去,又发起了高烧。一发烧就容易呓语,吃不下去东西,人消瘦了好几圈,如风中残烛。
程京太医负责疗理皇贵妃,因涉及身体隐蔽之处,另寻了位女太医。
女太医瞧过之后微觉棘手,皇贵妃下面有轻微撕裂的痕迹,房事施暴太甚,皇贵妃承受不住才发起高烧。奈何对方是圣上,这种话她若出口怕掉了项上人头。
女太医斟酌良久,支支吾吾,终究没敢说不宜侍寝这等话,交给芳儿和坠儿一些药膏,吩咐她们每日给皇贵妃涂抹两次。
芳儿和坠儿领会,悉心照料皇贵妃。
将近立秋之时,林静照身体才有所好转。
圣上清冷避世疏远一如往昔,派人问询过两次,并未亲自来瞧皇贵妃娘娘。
林静照整日躺在榻上恹恹养病,惊悸过度,缄默寡言,时而披揽衣裳,惘然坐在窄窄的廊庑边望着铅色天空的飞鸟呆怔出神。
有时候也问圣上有没有召她侍寝,恩宠是后宫女子安身立命的基础,她不能没有。
芳儿和坠儿没忍心说娘娘那里撕裂了,暂时不宜侍寝,圣上已命人撤下她的牌子了。
红颜易老恩易逝,一代新人换旧人。娘娘不能侍寝,恩宠很快会消减的。听闻各宫嫔妃近来争奇斗艳,人人盼争圣上欢心。
娘娘的命运,未知几何。
爱妻溘然长逝,陆云铮深受打击。连日来他哭得眼睛模糊,给自己灌了迷魂药睡了三天三夜,连江杳的葬礼都没去参加。六神无主,一具被抽了魂儿的干枯躯体。
江浔亦老病,挣扎在榻上气若游丝。江璟元主持了江杳的丧事,以陆云铮之元妻嫁入陆家祖坟。
秋风寂寥,凄怆哀恸。
未久天象异常,犀牛星见于东井,钦天监解释为大臣专权,使君王不明,方向不偏不倚正指向首辅陆云铮的宅邸。
圣上是修行之人,素来迷信风水星象之说,闻此顿生猜忌之心,削去陆云铮的首辅之位,令其再度致仕,流放京师之外。
陆云铮第二度遭到了贬谪。
这次他没有官场中的焦灼和失望,有的只是如丧考妣一般的宁寂。
他擅闯禁庭,对君王不忠不孝,犯下大不敬之罪,圣上未降下死罪已算皇恩浩荡了。
内阁暂由江浔父子统领。
江浔挣扎着从病榻上起来,勉强运转朝廷诸事,精神气也不高。
陆云铮抱着爱妻的牌位离开了京戢重地,开始了谪居流放生活,身仅碎银几两,赁住茅草房一间,落拓萧条连寻常布衣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