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苇一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着皮肉。
张渊耳朵上的助听器,想到这儿他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听他的心跳,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他想是不是心脏手术这词儿太夸张,张渊一副怕他死了的架势。“其实现在真没什么大事,这次是过敏,和心脏关系不大,那天是喝了点酒,我心情不好而已,平时……平时也就偶尔有点心慌,真的,不要紧——”
“不要。”张渊的声音闷闷传过来。
“对,不要紧,不要担心。”季苇一还以为张渊在重复他的话。
但紧贴着他的胸膛,声音又穿过来:“不要过敏,不要喝酒,不要不开心。”张渊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生病。”
“……好,不生病,不生病。”季苇一心说这怎么跟念咒一样,他们桦城人果然就是这个脾气,小孩磕一下碰一下都要抱在怀里念“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想到这儿他手不自觉地动了动,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顺手就那么在张渊头上呼噜了两下。
来京城半个月了,青年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摸上去没有想象中那么硬。让季苇一想起小时候冯帆抱着他去摸过一条刚结束执勤的德牧警犬,背心底下的皮毛油光水滑。
他一摸,那狗就瞪着黑漆漆的圆眼睛看过来,带着口套好像很凶的样子。冯帆怕他害怕,忙把他高高抱起来,那狗却很乖顺的趴卧在地上,竖着两只尖尖的耳朵。
季苇一想,如果有朝一日要养狗,他还是更喜欢大型犬,就像买车要买SUV一样。
哦,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摸的是张渊。
季苇一赶紧把手抬开,见张渊还跟大型犬拱在怀里似的趴在他胸前,被摸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清清嗓子:“咳,张渊。你先起来,压得我胸闷。”
张渊果真立马站起来,仍很紧张地盯着他。
季苇一问:“听见什么了?”
张渊说:“跳得很快。”
“让你吓的。”季苇一摸摸胸口:“我心脏不好,你下次不要突然袭击。”
一旦摊牌了他的病,他好像在张渊面前也立刻可以很轻易地借此耍一点无伤大雅的赖,就像他在家里习惯做的那样。
他有时候觉得那最开始是自己对家人过度关注的一种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报复,有时候又觉得那其实只是一场配合家人的演出。
但久而久之,这种作风已经渗入他的骨血里。
但是张渊没有露出那种,通常会出现在季津脸上的,识破耍赖之后勉为其难配合的无奈。
他特别严肃地点点头:“好。”
然后又一次笼住他因为滞留针而变得更加冰冷的手指,避开针管,用手心轻轻暖着。
说:“不要生病。”
季苇一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挣扎一下,最后还是任由自己被热度熨烫,边暖手边想:这不还是突然袭击……
心里悬着的事情解决,他在尚可忍受的腹痛和低血压造成的轻微眩晕中重新闭上眼睛。
又问:“几点了呀?”
他以为还在夜里,但窗外好像有鸟在叫。
张渊说:“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