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他憋不住笑,感觉很滑稽。
因为韦春喜平时穿得朴素,甚至老气横秋,天天怕烤鸭上的油腻把她衣衫弄脏,怕洗不干净,所以一年到头都穿那蓝得发黑的旧衣,就连打补丁也不敢用好颜色的补丁。
韦春喜低着头,眼神亮亮的,充满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穿得好看又体面。
她手中的布料确实好看,颜色红得发紫,而且还恰到好处地点缀花纹,摸起来滑滑的,一看就不便宜。
她相信:姑母送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穿上这一身,我肯定不比俏儿差。
她不仅要跟刘满仓比一比喜宴上的穿衣打扮和体面,而且还要跟王俏儿比一比。这两人都是她的心魔,而且这心魔不是一天两天了。
正因为有心魔,所以她穿针走线时,不知疲倦,没察觉到时间已经来到深夜。
顺哥儿困倦了,张嘴打哈欠,自顾自去脱鞋上床睡觉,把薄被往身上一盖,打起小呼噜。
韦春喜忽然觉得肩膀酸痛,抬起手,揉一揉,然后又继续缝衣。
她除了做自己的衣裙,还要给顺哥儿和王猛做新袍子。毕竟,一家人都体面,才是真体面,谁也不能拖后腿。
干活太辛苦,第二天又要早起弄鸭子,她眼睛明显变红肿。
上午,王玉安赶牛车进城,给韦春喜送活鸭、柴、木炭、生姜、青菜等东西,发现韦春喜眼睛不对劲,于是关心地询问:“眼睛咋了?是不是病了?”
“病了就歇几天,别光顾着赚钱,反正钱是赚不完的。”
韦春喜抬起手,用衣袖揉一揉眼睛,强颜欢笑,说:“爹,你放心,我没事儿。”
“只是昨晚睡得太晚。”
王玉安抓着鸭脖子,左右手各提两三只,送到后院里去,来回走了好几趟。
后院有一个角落用竹篱笆围着,专门用来安置活鸡、活鸭。
王玉安细心地把鸭子脚上绑缚的稻草解开,让鸭子自在自在。但干这活时,他的手背不小心被鸭掌上的指甲挠出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种伤痕挺痛,但他早就习惯了,不吭声,干完活,洗个手,喝碗冷茶,就告辞离开了。
韦春喜长舒一口气,继续忙自己的事。
突然,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跑到门外,想把王玉安叫回来说这件事,但眼看王玉安的牛车已经走远了,她只能遗憾地跺脚,小声嘀咕:“算了,明天再说。”
过了一天,王玉安又来给她送东西。
韦春喜趁机笑问:“爹,过些日子,你和娘都去洞州吃喜酒,穿新衣去吗?”
王玉安一脸憨相,说:“孩子奶奶去,我不去,我在家喂猪。”
“至于新衣,孩子奶奶没做新衣,打算穿旧的。”
“她还爱俏哩,想穿我娘留下来的那件紫貂裘。我说,这天儿又不冷,非要穿貂裘,岂不捂出一身汗?”
“衣裳干净,没补丁,不就行了?”
韦春喜听得哭笑不得,心想:算了,婆婆既然也爱俏,肯定不会穿得太差。她具体穿啥,我管不着,也没空管。如果让我给婆婆也做一套新衣,我天天晚上都别想睡饱觉了。何必自讨苦吃?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打哈欠,甚至冒出眼泪。不是伤心,而是想睡觉,但她不能睡,必须继续干活。
王玉安不放心,临走前又叮嘱一句:“春喜,你别太辛苦,累就歇一歇。”
韦春喜笑眯眯,说:“我没事儿。”
只要能赚钱,她就不觉得辛苦。
日子如流水,一天又一天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