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让幽幽道:“可你那府主,怕是不想见太平啊。”
谢鸾侧首:“阿父此话怎讲?”
“他这几日向天子建言,意图令荆州伐蜀。”
“令荆州伐蜀?”谢鸾思忖了一番,道,“阿父不是属意于李卫军?这倒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谢让瞥了他一眼:“这是个陷阱。”
伐蜀绝非易事,先前濮阳王客死征途,赵兹方兵败废黜,接连失利下,朝中无不视之为畏途。李劝星两年前大败于海寇,自那以后就元气大伤,在东府面前落了下风,若贸然伐蜀兵败,那可就颜面无存,还不要被人踩到泥坑里。
谢鸾何尝不明白这道理,犹豫道:“可是,若李卫军当真能克复蜀中呢?”
“难,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谢鸾眸光微动。李劝星因张灵佑之事深受打击,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聚养军威,只怕他父亲对李氏伐蜀也没什么信心。
谢让庆幸道:“幸而此事不过是建言而已,我已将今上说服,东府的主意算是落空了。”
谢鸾不语。
谢让神色莫辨地打量着他,道:“你在东府这许久,不会忘了自己是谢氏子弟罢?”
“儿从不敢忘。”
“你记住便好。只懂征伐,是武夫本事。身居朝堂,要懂得审时度势。”
谢鸾不解道:“可如今时势又是如何?”
谢让起身,绕过几案,缓缓在灯下踱步,沉吟道:“天子垂拱,世家当政,寒庶守边,这才是经国之本。东府犹如猛虎,不肯屈居人下,难为长久之计。”
谢鸾道:“阿父心中的人选是李卫军?”
“李卫军将谋、将功、将德俱佳。”
“阿父难道以为,能像我叔祖调遣徐宝应一样,调遣李卫军?”
“称不上调遣,”谢让纠正道,“只要他安守本分便是了。”
谢鸾不置可否。
“你如今年轻……”谢让拍了拍长子的肩膀,道,“用舍去就,还看不分明。”
谢鸾望着他,眸光闪了闪,旋即移开了视线。
谢让难得笑了笑,负手转身,背光而立,声音一下子变得邈远。
“先前交代的事情,你打听到什么了?”
谢鸾皱了皱眉头,道:“阿父,我不是间客。”
“只是让你多留意,有什么要紧?”
谢鸾思忖了一番,道:“赵冀州在东阳城,这两日与东府书信往来,独孤氏那名女子似乎还活着。”
月下清风徐徐,堂中烛影跳动,落到谢让深沉似海的眸子里,微微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