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成誉身旁妇人。成之染愣了愣,这才认出她是宗纫秋。
自从成誉成婚,成之染再未见过这位叔母,此时见她雍容华贵,端的是县公夫人的模样。
成誉点点头,吩咐小厮将众人好生安置,又叮嘱管事晚间设宴,为众人接风洗尘。
成之染正要随众人前往客房,宗寄罗笑道:“狸奴,你跟我住在一处可好?”
宗纫秋也微笑道:“十三娘整日念叨着女郎,你们在一处,刚好也彼此照应。”
成之染欣然答应。女眷都住在后宅,从前庾氏在江陵,她时常在此间奔忙,一草一木都无比熟稔。
宗寄罗住处山茶花盛放,满院子香气袭人。成之染在屋中坐定,一直空悬的心才落到肚子里。她洗净一身羁旅风尘,被宗寄罗撺掇着换了身襦裙,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往镜中一照,俨然是俊眉修眼的红粉佳人。
宗寄罗许久未见她这番打扮,恍然间仿佛又回到当年客居京门的日子。彼时宗寄罗也还是益州刺史的嫡孙女、南阳宗氏的掌中珠,谁曾想数年间天翻地覆,人世坎坷,二人感慨于心,相对无言。
半晌,成之染打量她一身窄袖胡服,道:“十三娘,只我一人穿这身,多不好意思。”
自父祖被杀之后,宗寄罗再未穿着襦裙。她为成之染整理衣领,缓缓道:“你是解甲的将军,我是待命的征卒,哪能一样呢?”
宗寄罗为何要来荆州,她虽未明言,成之染也能猜到一二。探望宗纫秋固然是其中缘由,更重要的是,这是离益州最近的地方。
光阴荏苒,可宗氏一族血海深仇,宗寄罗始终不忘。
成之染握住她的手,默然无语。
“前一段日子,县公派广武将军刘和意收复了白帝城,”宗寄罗忽而笑了笑,道,“若我将来上阵征伐,你可会助我?”
成之染重重点头:“那是自然。”
“好,好……”宗寄罗拍了拍她的肩膀,话锋一转道,“府中快要开宴了,走。”
她脸上复又洋溢着喜色,仿佛方才的黯然只是幻觉。
成之染勾唇一笑,与她一同往内堂去。赵小五和叶吉祥等在院门口,见她们出来,便跟了上来。
自打在寻阳重逢,二人从未见过成之染身着襦裙的模样,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说不出一句话。
成之染眉头一挑:“不认得我了?”
二人连忙摇头。路上叶吉祥悄悄对赵小五道:“徐郎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赵小五比了个嘘声,道:“你可小点声,仔细被女郎听到……”
二人正窃窃私语,冷不丁听成之染唤道:“阿叔!”
成誉负手立于堂前,一旁有个中年人正与他说话。成之染认识这人,他是二叔母桓氏的母家兄弟桓不识。
二人似乎在谈论公事,见到她,眉目都舒展了许多。桓不识与成之染寒暄起来,成誉随意一打量她身后,目光不由得一愣。
起初入府时他不曾留意,只觉得成之染这两名随从颇为眼熟。如今他思索一阵,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成之染见他走神,便问道:“阿叔,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