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于御街前止步,仰头望着巍峨的宣阳门,调转了马头。天光已黯淡,一道残阳铺在江水间,树梢归鸟低回,东首星月隐现。暮色沉沉,哒哒马蹄声在夕阳余晖下愈加悠长。
她打马回到东府城,远远便听得一阵骚动,从城中出来一队人马,前呼后拥地护送一辆车出城。
细看那仪仗,想来又是孟元礼。
孟元礼三天两头往东府跑,千方百计劝成肃北上,让成肃焦头烂额。成之染听府中说起此事,便知天子对渡江与否并未置词。然而从府中佐吏神情来看,或许大多数人心中还是偏向孟元礼的。
她退让道旁,待仪仗远去,才打马入城。成府门前冷冷清清,早有军士迎上来牵马坠镫,成之染随口问道:“孟公几时来的?”
“约莫一个时辰前。”
成之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必此时她阿父正憋着火。待会儿需得避开沧海堂,免得不小心触了霉头。
她沉思不语,街上忽闻马蹄声,有人道:“狸奴,你在此做甚?”
徐崇朝勒马止步,胯-下青骢马一声嘶鸣。
成之染眸光一动:“阿兄。”
徐崇朝翻身下马,道:“随我来。”
成之染不明就里,连忙跟上,见他要往沧海堂,连忙道:“方才孟公来过了,阿父或许正在气头上。”
徐崇朝脚下一顿,道:“顾不得那么多了。”
成肃正沉着脸坐在沧海堂,座中将佐心知他不快,议事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见来人是徐崇朝,成肃舒缓了神色,问道:“阿蛮何事?”
徐崇朝道:“荀将军回来了,正在城外。”
成肃目光一凛:“回来了?”
成之染不由得一愣,荀恭祖率兵到历阳平叛,这才几天就回来了?
诸将佐面面相觑,成肃面色颇不善:“让他进来。”
不多时,荀恭祖被带到堂中,察觉到四下骇人的低压,他把头垂得更低了。
成肃见他半晌不吭声,按捺着性子问道:“历阳如何了?”
荀恭祖依旧垂着头,声音竟有些颤抖:“奉第下之命,末将派参军谢泠讨伐逆贼,贼首萧恩义已死。”
他言语吞吞吐吐,显然是话里有话,引得成肃不耐烦:“然后呢?”
“末将在采石督战,尚不及渡江赶到历阳,萧恩义手下便反扑,末将……末将见势不妙,特此回来向第下求援!”
“当啷”一声,案上的杯盏落地,茶水四溅,打湿了荀恭祖的外袍。
成肃怒道:“求援?你岂不知金陵何其危殆!明明是你临阵脱逃,找什么借口!”
荀恭祖没料到成肃生这么大气,吓了一大跳,分辩道:“末将岂敢!只是叛贼来势汹汹,末将无能,实在是抵挡不住……”
徐崇朝见成肃又要动怒,便上前劝道:“第下息怒,且听荀将军说说看。”
成肃冷哼了一声,问荀恭祖道:“谢泠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