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贺青冥打断了他,道,“我只要酒,什么酒也好,什么酒也要。”
“好嘞!”伙计笑开了花,乐不可支地备酒去了。
贺青冥慢慢地喝,酒水灌进他的喉咙,在他的肠胃里翻江倒海,他皱紧了眉,脸色似已被酒气蒸得愈发苍白。
他忽然很想吐。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他盯着一桌歪七倒八的酒坛,忽而低低笑了起来。
他还是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要用酒来麻痹自己。
“人生八苦,求不得……”
人只有在求不得的时候,才会想要用酒来麻痹自己。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死死盯着面前的酒盏。
窄窄的酒面,照出来他一张窄窄的脸,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脸上神情更有几分恍惚和凌乱。
水面忽然裂成碎片,原本清冽的酒水竟多了几分苦涩的血腥气。
贺青冥一怔,终于回过神来,他竟已不知什么时候捏碎了酒杯,瓷片刺破他的皮肤,扎进他的血肉。
他一甩手,甩开了一手的碎瓷片,他气喘吁吁地伏在桌上,血水顺着他垂下来的指尖滴滴答答流下来。
过了一会,他忽然正襟危坐,又把手藏在了袖子里。
柳无咎追过来的时候,贺青冥已然面色如常,屋子里最后一点淡淡的血腥气也已消失了。
他站在贺青冥身后,道:“你为什么要躲我?”
贺青冥道:“我只不过是想一个人出来走一走。”
两人沉默了一会,柳无咎来回走了几步,忽道:“把左手给我。”
贺青冥怔了一怔,他和柳无咎相处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柳无咎也有这样不容反驳、质疑和拒绝的时候。
柳无咎却已单膝跪下来,他抬头瞧着贺青冥,似已带上几分恳切,道:“把手给我。”
“……为什么?”
贺青冥不由抬手,却又收了回去,柳无咎眼疾手快,使出一记小擒拿手,一把攥住了贺青冥的手腕。
两人角力,贺青冥见他如此执拗,终于叹了口气,只得卸力随他去了。
贺青冥的掌心尽是凝固的血痕,其间还有几点细碎的未能清理完全的瓷片,更有一道还在颤颤巍巍渗出血珠的伤痕。
柳无咎喉头一滞,道:“你骗不过我。”
他坐了下来,仔细为贺青冥清理伤口,又道:“我要用酒……会有一点疼。”
贺青冥见他面色犹豫,竟不由有一点焦躁,道:“你啰嗦什——嘶——!”
一顿工夫下来,柳无咎倒像是上了一道大刑,他抹了抹汗,道:“好了。”
贺青冥不知不觉瞧了柳无咎好一会,柳无咎的侧脸很有棱角,像是终年积雪的山峰,顺着他颧骨和颔骨处滑下来的汗珠,便似山峰融化的一滴雪水。
柳无咎一抬头,便对上贺青冥的目光,他顿了顿,摸了摸脸,道:“我脸上怎么了?”
贺青冥避重就轻,道:“你流了很多汗。”
“那还不是因为有人想要甩开我。”
他道:“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