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的想要笑,又想要哭泣。
但他没有笑,也没有哭。
他只是站起身,看见了一地鞭炮的碎屑。
无边无际的雪,仍在静悄悄地下着。
鞭炮的碎屑,也不一会儿便被雪掩盖。
这世上很多东西,终究都是要被雪掩盖的。
柳无咎忽然悲从中来,他急促地喘息着,竟似已热泪盈眶。
但他还是没有哭,他这样的人,是宁愿流血,也不愿意流泪的。
雪在月光下显得很白、很亮,亮的几乎刺眼。
但剑光却比它更亮!
柳无咎的剑已出鞘。
他竟是把贺青冥教给他的剑法从头到尾练了一遍。
自从他学会用剑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练剑,因为他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舞的,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对手需要他出第二招剑。
几年以前,他每天都会刺出成百上千次剑,他不是贺星阑,贺星阑就算什么都不会,贺青冥还是会抱他,对他笑;贺星阑就算什么都不是,贺青冥也还是会照顾他一辈子。
但那段学剑的日子,到底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每多学一招,贺青冥的心情就会更好一些,尽管贺青冥并不怎么爱笑,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他似乎和贺青冥有一种奇异的联系,仿佛他能够知道贺青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或许是因为,贺青冥高兴的时候,他就会高兴。
他凝视着他的剑。
无咎剑。
这把剑是贺青冥请人特意为他打造的,剑长近三尺,薄而锋利,刚而有柔,柔而有韧,剑身却稍沉。
大巧若拙,这把剑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在柳无咎的手里,却可以变化万千。尽管大多数时候,它并不需要怎么变化。
柳无咎的剑,一如他的人,从来都是一如既往。
七年来,这把剑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即便是睡觉洗澡的时候,他也一直带着它。
七年来,除开仅有的几次决斗,他也一直陪伴在贺青冥的身边。
他又何尝不是一把剑?
可是他到底是一个人,一个人,总不会永远甘愿只做一把剑。
他俯下来,轻轻地用剑尖挑起一捧雪,那捧雪已比他还要高了,它的身后,便是朦胧的月光。
月亮也比不得这一捧雪无瑕。
他仰望着它,他总是要仰望着雪。
一点飞石疾速地射来。
柳无咎回身一剑,飞石滚落一旁,而那捧雪已经湮没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
这把剑本是销铁如泥,这一招“蓦然回首”,那点飞石,本该被一分为二。
他的一颗心,本已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冰,一半是火。
但人非草木,他到底不能够心如铁石。
“你的心已乱。”
贺青冥漫步走来,道:“心乱了,剑就会不稳。”
他看着柳无咎:“让你心乱的人是谁?”
柳无咎没有说话,他开始往回走。
“无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