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荡出来的茶水,浸在桌上的文件袋上。
江北杨赶紧把文件袋拿起来擦了擦,“我说的是真的。这事是星月同志亲耳听到邓盈盈和江春燕母女俩,在国营饭店后面的槐树下密谋这件事情。邓盈盈的第一人选是谢中铭,她把你当备胎。眼见搞不定谢中铭,这才打你主意,你可别犯糊涂。到时候等你看清邓盈盈的真面目,可有你后悔的。”
江北松没再说话。
从小到大,邓盈盈见了任何人都是笑盈盈地打招呼,特别有礼貌,声音甜甜的。
又特别乐于助人。
咋可能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他思索片刻,严肃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要是连我喜欢的女同志我都不相信,我还算啥男人。”
说罢,他端着他的茶,走出了江北杨的屋子。
留下江北杨在身后,语气沉重道,“我看你真是栽了跟头才知道你那双眼睛有多瞎。你自己想想,中铭和星月两人为啥会无缘无故滚玉米地?这邓盈盈又为啥偏偏撞见了,还跑去部队喊了一堆人去抓奸?”
停在门口的江北松,微微回头,蹙眉,不说话,“……”
“你自己慢慢想吧。”江北杨从床底下拿起自己的搪瓷盆,又从床边的麻绳上扯下自己的洗脸帕放进盆里,“我去洗澡了。”
……
谢家小院。
安安宁宁在厕所里洗着澡。
谢中铭去院外收了两套新衣裳,两条新内裤,那都是他前些天刚给安安宁宁买的,也是他亲手用肥皂搓洗干净的。
估摸着两个娃快洗好澡了,谢中铭在厕所门口轻轻叩了叩门,“星月,我给安安宁宁收换洗的衣服,给。”
等乔星月打开一条门缝,他把小衣裳递进去,又补充了一句,“洗完了就让安安宁宁出来,我给他们擦头发。”
安安宁宁长到这么大,他这个当爹的没尽过一天责任。
他必须要好好弥补。
等安安宁宁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他给两个娃擦着头发。
面前的小娃娃身上有着香喷喷的肥皂味,小脸蛋洗得干干净净的。
湿软的头发搭在肩头。
他先用干燥的毛巾将安安的头发包裹起来,又拿起木梳,指尖触到宁宁的发梢时,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安安宁宁,明早爸爸和妈妈一起,送你们去学校上学,好不好。”
这双手握过枪,扛过炮,在训练场上磨出厚厚的茧,此刻却连梳齿都不敢用力,怕扯疼了这团从未触碰过的柔软。
“爸爸,我们明天就可以上学啦?”
问这话的,是昂起脑袋来的宁宁。
接着是安安,“爸爸,我们真的可以上学堂啦?”
两个娃的声音,一个软软糥糥的,一个脆生生的,喊出这声爸爸时,一点也不陌生。
自从知道安安宁宁就是自己的闺女,这声爸爸,许多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今天这两个娃不知道喊了多少声了,可他还觉得不够。
听着这声爸爸,又是一阵喉咙发紧,有热乎乎的东西浸在了眼眶里。
那是一个大男人对自己亲骨肉的亏欠、内疚和浓浓的血缘情。
“嗯,爸爸妈妈一起送你们去。”
这可是两个娃第一天上学。
他要亲自送去,让那些大院里说闲话的知道,安安宁宁不是没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