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冷笑一声,只瞧着王善保家的气说道:“还能写什么,无非是哭穷讨银子的老话儿?哪天不写这些了,才教人不解呢。”
王善保家的听了,只笑道:“既是这样,太太打发人送些银子过去便是了。太太如今有了身子,比不得往常,何必同他们置气,万一气伤了身子,可是了不得儿。”
邢夫人何尝不知王善保家的说得这理儿,只是她一想着娘家那些兄弟姐妹,便心里不自在,姐妹还好,出不出嫁,也不过养在家里,费些银钱罢了。
可那两个兄弟,着实教人发愁,没个出息的不说,竟一个赛一个不像话,不曾给她长脸不说,还争先恐后的折了她的体面去。
邢德全不长进,还可说年纪小不懂事,但那邢忠,都已是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竟仍管着她伸手要银子,眼里只有钱财,何曾体会过她的难处。
邢夫人越想越气,只拍着桌子道:“送什么送,这银子又不是大水冲来的,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给他们除了招埋怨,还能得什么?”
发了一通火儿,邢夫人略觉得心头舒服些了,一时也不愿再提这事,只朝着王善保家的吩咐道:“你打发人出去找找,给老爷带个话儿去,省的老太太不高兴。”
王善保家的忙应下了,打发个婆子去了,方寻着话儿来哄邢夫人高兴,说了几件寻常笑话,见邢夫人眉头舒展了,王善保家的又趁机说道:“我倒有个事儿要同太太说呢,昨儿赵姨娘使人送了二十根络子来,托我呈给太太。那样式花色,竟挑不出一丝不好来,倒不成想她还有这般手艺。”
邢夫人微微一笑,只淡淡道:“她倒是个有心人。”
说着,邢夫人又看着王善保家的,笑问道:“我听说她也有身子了?”
王善保家的笑着点了点头,只说道:“可不是,我听说老太太昨儿刚抱了三姑娘过去,赵姨娘就查出喜脉了,着实是有福气。”
邢夫人笑了笑,只吩咐王善保家的道:“既是这样,你待会送份礼儿过去,替我道声贺儿。”
话儿才出口,外头的丫鬟便打了帘子道:“姨娘们来给太太道喜了。”
邢夫人一听,脸上的笑容便敛去了,只淡淡道:“请她们进来罢。”
话儿刚落,十来个穿绸着锦,簪花戴柳的女子便进了屋来,只朝着邢夫人行了礼儿,便围着邢夫人奉承起来。
邢夫人虽是个贤惠能容人的,可见了这些姬妾,却也难免心里不自在,那些讨好的话儿,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随口应付着罢了。
若是往常,那些姬妾见了邢夫人这般模样,早早便告辞回去了,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竟跟没看见似的,一味说笑不止。
邢夫人也不是蠢人,哪不知这些姬妾想得什么,无非是瞧见她有了身子,如今也想得个盼头罢了。
若是从前,邢夫人也乐得贤惠一二,反正贾赦是好色惯了,与其被那些没眼色的下贱种子拢了去,倒不若便宜这些懂规矩知进退的。
可现今儿,许是贾赦年纪大了,也不大爱往这些姨娘屋里去了,反倒和邢夫人亲近起来了,夜里虽有时分床寝宿,但日间却多同食相伴,时日一长,邢夫人竟有些贤惠不起来了。
叙闲事王夫人叹气
见着邢夫人神色越发倦怠,这些姨娘最是伶俐知人心,心里也极明白,一时倒把那奉承的话儿给停住了,只陪笑着转了话头道:“怎么不见二姑娘过来?”
邢夫人淡淡笑了笑,只说道:“先前王家太太来了,我让迎春过去领个路儿,想来也快回来了。”
那几个姨娘一听,只忙忙的笑道:“原是这样,我们还以为二姑娘不曾过来瞧看太太呢,可见是我们糊涂了。”
邢夫人听得一笑,这些姨娘糊涂是假,话里有话是真,当下眉目一转,只笑道:“你们不提,我倒混忘了去。怎么你们这会儿才过来,先前赖嬷嬷来时,还问了几句呢?”
那些姨娘原是想挑拨邢夫人几句,让邢夫人生出些嫌隙之心来,怎知邢夫人不理会不说,这话里竟隐隐敲打起她们来了。
一时倒教这些姨娘尴尬非常,只勉强笑说道:“原是早先便该过来。只是想着太太如今有了身子,正是天大的好消息儿,与其零散着来,扰了太太清净,倒不若约齐了一并过来,故而来迟了。”
邢夫人闻言一笑,只说道:“我说着呢,今儿人怎么来得这么齐整,原是约好了的。”
话儿刚落,外头帘子一动,丫头们细声细气的禀报道:“老爷回来了。”
贾赦一进屋,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便围了过来,贾赦闻着浓浓的脂粉香气,禁不住略皱了皱眉。
邢夫人瞧在眼里,只忙忙的起了身来,笑问贾赦道:“老爷去哪儿了,老太太刚才打发了人来唤你过去呢。”
贾赦闻言,不免忖度了一番,只笑说道:“我知道了。”
说着,又嘱咐邢夫人道:“我已经吩咐话儿下去,让他们挑几个年长有经历的嬷嬷进来侍候,你且看看,有无可用的。若是没有,我明儿再打发人另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