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惠妃只是抱着二阿哥不住地逗着,一句话也不接,哪怕是悫嫔问到她头上了,她也只从鼻子里哼一声。
悫妃不敢惹正得宠的雨凝,但也不敢惹自己儿子名义的上的额娘,一时大堂里安静得尴尬。
过了会儿子,总算皇后康妃乐嫔等人都来了,纷纷给二阿哥送上礼物,气氛这才算活泛起来,雨凝悄悄退出人群,靠在窗边瞧着窗外的夜色。
“噼……啪……”
暗蓝色的天幕上忽然绽开金银的花瓣,宝勒尔喜得拍手道:“放烟花了放烟花了。”
皇后微微一愣,侧头问身后跟着的人道:“不是用了膳再放烟花的吗?”
那人回道:“是宝格格,非要提前燃了,咱们不听,她就亲手拿着火折子要点,奴才们没办法,就向惠主子请了旨。”
“这孩子……”
皇后微笑着嗔宝勒尔一眼,见她又蹦又跳地样子,也就笑了。
“雨凝姐姐,”宝勒尔见屋里的嫔妃们都走出去瞧烟花了,便跑来拉住雨凝的衣襟,抬头道:“你陪我去瞧烟花可好?”
雨凝低头望着她澄净的小脸上满是期盼的神情,却不得不摇头道:“你去吧,姐姐累了,想歇会儿。”
这时惠妃喊道:“宝勒尔,你不是要瞧烟花吗?若是不看,我就让他们熄了火折子。”
“知道了……”
宝勒尔无可奈何地瞧瞧雨凝,转身跑了出去,只留下个小小的杏黄色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雨凝一直觉得放烟花的时候是最寂寞的时候,她见屋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就悄悄地走出院子,穿过或站或坐的妃嫔们,悄悄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处坐着,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烟花燃了有半个时辰,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了,院外的妃嫔们也都进来入了席,宫女们流水似地送上美味佳肴,一盏盏宫灯也点起来,屋子里刹时间灯火通明。
雨凝坐在乐嫔身边,正听她絮叨地说个没完,她嘴里应着,眼睛却是心不在焉地四处瞧着,忽然她愣住了。
“贤贵人,你说是不是?”乐嫔不觉地继续问道,却瞧见雨凝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一个地方。
“宝勒尔……”雨凝呆呆地望着那个空着的位子,在金装玉饰的后妃间,并不显眼,但她心里立刻滚过一阵战栗。
“宝勒尔……”她霍然站起,吓了乐嫔一跳,妃嫔们的低语也渐渐安静下来,皇后这才注意到,宝勒尔的位子是空着的。
“这孩子……真是顽皮,准是瞧烟火瞧迷了路。”
皇后并未往心里去,只是喊道:“跟着宝格格的人呢?”
“主子……”一个宫女怯生生地站出来,低声道:“他们忽然发现宝格格不见了,已经去找了。”
雨凝心里那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觉得眼前的灯火一摇,身子竟站立不稳向乐嫔身上倒去。
“主子……”
门外跑进几个战战兢兢的太监宫女,想来是派去跟着宝格格的,只见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颤声道:“我们寻遍了,却还是没瞧见宝格格。”
“怎么会……”皇后的神色渐渐凝重,她咬着唇急道:“让他们都出去,好好地寻找。”
“是……”
香甜的美酒忽然没有了味道,一种奇异的微妙感觉在每个人的身旁萦绕,雨凝把头埋入袖子里,那淡淡的梨花香味,那爱吃梨的小女孩儿。
直寻到半夜,宝勒尔找到了,她冰冷的尸体躺在荷花池子里,纠缠于暗黑色的枯干荷叶中,清澈的眼睛依然清澈,杏黄色的衣摆像是绽开的花朵漂在水面上。
后妃们都变了颜色,就连顺治都亲自赶来,最后的结论是:因为岸边的霜太滑,宝勒尔失足堕入水中。
但雨凝不信,或许每个人都不信,但是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互相传递着眼色,终究这位宝格格天真无邪,甚得顺治喜爱,而且她又是博尔济吉特氏,背后是庞大的靠山,他日成人了,谁能料到会怎么样?
或许是有人,先下手为强……
当然,这只是如荷叶下流转的风声,低沉而幽暗,不为人知地响起。
或许……或许她只是滑了脚也说不定。
庄太后愣愣地坐在窗前,手指按着跳动的太阳穴,这事太事出突然,比郑亲王的死还要突然,那样可爱精灵的小女孩儿,早晨还依在膝边撒娇,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天人永隔了呢?
惠妃和皇后静静地坐在一边,皇后迟疑地开口道:“皇上已经答应追封妹妹为悼妃了,皇额娘,事既已至此……”
“哼!”方才一直不说话的惠妃忽然冷哼一声,圆圆的眼睛在烛乐下亮的惊人,她冷冷地道:“妹妹就这么死了吗?不替她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