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查出爆炸案的真相,哪怕证明爆炸针对的不是他也是没有意义的,难道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虚无的安慰,晚上可以睡得好点?
方恒安注意到了他的沉默,他沉思了一会,忽然道:“你刚才从你的视角讲了爆炸案,是不是该听听我的了?”
顾临奚愣了一下。
方恒安问了一个问题:“临奚,要是你辛辛苦苦做了半个暑假的重要礼物掉在车上了,你会回去找吗?”
顾临奚好一会才说:“……那个羊毛毡挂件吗?”
——
方恒安之前从没和顾临奚说过太多自己小时候和家里的事情,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和顾临奚那些耸人听闻的往事相比,他这种平凡生活里的小烦恼相比不算个事。
而且都时过境迁,自己长成个人高马大,比顾老师还高那么点的男人,拽着这么点小事念念不忘未免有些矫情。
但那是对“大人”来说,对于孩子来讲,世界只有那么丁点大,诡谲阴暗的雪山固然深刻地影响了少年的一生,家和学校的两点一线同样默默在孩子懵懂的成长中埋下种子。
方恒安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生长在和外界较劲的迷茫中。
他的父母都是律师,但是风格挺不一样。
母亲苏律更偏向学术派,对成败得失没那么在意,会帮穷人女性打公益官司。
而父亲年轻时不显,但等中年事业巅峰期,也就是方恒安上初中那会,风格就很明显了。
——他喜欢做“有价值”的事。
价值很多元,比如认识有价值的人……像是孙洛川局长,比如打能增添名望的官司,比如赚更多的钱。
方恒安更小的时候父亲并不怎么管他,而忽然某天,父亲发现这个儿子已经个子能戳到自己鼻子底下了,便突发奇想地开始想“培养他”。
因此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法庭是无数人喜怒哀乐的缩影,也是最露骨的欲望表达。
而父亲就像是贩卖和传递这种欲望的商人,洋洋自得地躺在战利品上。
有一次,他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拖着孩子跪在父亲的脚下。
父亲用一副温和体贴的嘴脸将人请了出去。等到第二天庭审,他才发现女人是原告,而父亲是被告肇事富二代的律师。
富二代和父亲赢了。
方恒安从小就有远超常人的共情能力,那女人的眼神一直印在他的心里,不是因为多么悲伤,而是因为……那其实是如深渊般绝望的眼神,却有夹杂了一点渺茫的光。
这最后一点希望就被父亲洋洋得意地碾碎了,还将这作为课程传授给自己。
他以为母亲是不一样的。
母亲的确是,但又比他想的复杂许多——当他求助母亲时,母亲只是从自己的书桌前抬起头,给他倒了杯热牛奶,告诉他别想太多,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她的性格里有种和方恒安一脉相承的专注,却又更多了分近乎梦幻的乐观。
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帮自己相帮的人,对不一样的声音和背后的阴暗面是忽视和回避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