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迈着碎步来来回回的走了几遍,道:“小三子,既然你来找我,就用不着再瞒我。你不单想让曾国藩勤王,还想让他接任直隶总督,是不是?”
萧然脸皮一热,道:“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兰儿叹了口气,道:“目下江南战事方平,曾国藩一众地方督抚,军力大振。朝廷这边,自然担心这些大佬会拥兵自重,划地称王;而曾国藩等人,更是担心朝廷会卸磨杀驴,裁军夺饷。两下里互相猜忌,而洋夷又虎视眈眈,想保住大清一国平安,就必须化解眼前的矛盾。曾国藩调任直隶总督,已是疆臣之首,而北方又有大批清军驻防,可以互相牵制。这样一来,自然人心安定。”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曾国藩这个人,会不会趁机攘权,挟令一方?”
“不会!”兰儿毫不犹豫的道,“牵制他是对的,遏制其权势发展,有利于满汉融合,但曾国藩这人,谨慎有余而魄力不足,是为良相,却非枭雄!”
“跟我想的一样!”萧然大喜,兰儿的这几句评价,真的是言简意,直切要害。脱口道:“如此一来,南北之势已定,那么接下来又当如何?”
兰儿猛的站住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萧然半晌,忽然低声却一字一顿的道:“你想迁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兰儿
幽之地,虎踞龙盘,形势宏伟,南控江淮,北连朔漠十一世纪燕国在此建立都城,几千年来,北京城已经不知迎来送往了多少代君王,也不知有多少枭雄在此厉兵秣马,或问鼎中原,或折戟沉沙。
满清之所以定都于北京而没有设在锦绣繁华的瑰丽江南,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为隐晦的一点,满清自认为窃取了汉人江山,又是以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入关时八旗子弟不过三十万,抱着对汉人天下能治就治、不能治就跑的策略,建都于此。一旦发生战事,可以随时撤出关外。
正因为如此,迁都这种事情对于满清来说,含义可就非同寻常了。兰儿说出的这四个字,不禁令萧然面色陡变,急急上前一步,低声道:“你听谁说的?”
兰儿一双美目在萧然脸上转了几转,喃喃道:“原来你真的是要迁都!你想将皇城迁往江宁,呵……”摇了摇头,转身走到香案前,焚起一炉香来。萧然一个箭步蹿到门口,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这才掩上门。再回过身的时候,眼神已经变的凌厉之极。
“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萧然死死盯着兰儿窈窕的背影,沉声道,“在我面前,最好不要说谎!”
“我说我猜的,你信么?”兰儿没有回头,自顾拈起一支木杵,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淡淡的道:“这种事情,我想除了你自己。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萧然,我说过我们很相像,有的时候看到了你,我就像看到了从前地我自己。并且我现在已经是众叛亲离,一无所有,所以,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任何的隐瞒或敷衍,对么?”
房间安静下来。好一会儿。萧然凌厉的目光平和了不少。道:“不错。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要的是什么,以你的聪明,应该不难猜到。那么好吧,我们之间就不隐瞒了,关于迁都之事,你认为如何?”
兰儿放下木杵。转过身来,动作不急也不缓,显得极从容,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哀乐,平静的像一泓潭水。只听她道:“迁都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尤其是现在,江南的督抚势力日益强盛,无论八旗还是绿营。都无法与之匹敌。甚至于朝廷都不敢轻举妄动。显然已经渐渐失去了制约地力量。如果曾国藩再调直隶任上,相当于从河北拦腰一刀,斩断了南北通堑。过了江淮,就已是汉军势力地天下。这个道理,文武大臣、六部公卿,不会不知道。因此,一旦贸然异动,必然引起满人势力地警觉,这是第一。”
萧然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早已做出了算计。满人势力之中,以奕为首。麾下两只左膀右臂,一是山东八旗军副都统胜保,一是盛京将军纳彦辛夺。至于纳彦这位老丈人,已然达成了默契,往往越是野心勃勃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刺激,就越容易摆平。而胜保对奕忠心耿耿,若不除之,久后必成祸患。这一点萧然的想法与兰儿大抵相似,在历史上,辛酉政变之后一年不到,当年充作护驾功臣的胜保就被慈禧想方设法的砍了脑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来将相多是这样的下场。
只要摆平奕就不足为惧。微一颌首,萧然道:“那么第二呢?”
兰儿又道:“曾国藩虽是汉臣,但是却没有光复汉室的想法,也就是说,大清政权是他擢取权力的一个重要保障。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做吴三桂第二,所以,我猜他在紧要关头还是会站到保清一派。迁都之议,恐怕很难过得他这一关。”
萧然皱了下眉头,道:“第三?”
“奕倒戈!”兰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一字一顿的道:“如果这两下势力联手,如之奈何?”
“……”
萧然一时呆住。兰儿的一句话,便似兜头浇下一瓢冷水,令他突然清醒。在此之前,他一直再想着怎么让满汉两股势力互相制约,不知不觉的就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竟完全没有意料到自己精心筹划的一个棋局,居然是在将奕线上去!
一念至此,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这段时
出征俄罗斯到密征倭奴国,一直是顺风顺水,未免沾于得意。这种心理上地放松,使得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处事谨慎、周密细致,相反却有了种急功近利的心理。而在这样一个关系微妙、时局错综复杂的特殊时期,这样地麻痹心理,很容易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灭顶之灾!
萧然的眉头越拧越紧。迁都之举,相当于彻底斩断了满清的退路,他一直认为这是一步绝妙的必杀棋,甚至已经算无遗策。但是按照兰儿的说法,这分明就是一条不归路!
事实上,兰儿说的没错。奕因的控制,但这种事情,十有**会超过他能够承受的最大底线。而现在的曾国藩很显然是一柄双刃剑,既是杀人的利器,搞不好又会损伤自己。如何操控,可不是单单干掉他,或是逼他吸毒上瘾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么?……
“山穷水尽,方好退求其次;缘木求鱼,不如假道伐。”
兰儿的声音仍旧淡然如水,不起一丝波澜。萧然一时没有吃透这话的意思,有些迟疑的道:“退求其次……假道伐?”
兰儿沉默了一会儿,道:“棋下中盘,往往乱中才能取胜。目下国中势力,便如两条大龙相互纠缠,虽然彼此相制,却又纠葛难解。一路不通,不如另辟蹊径。”
萧然脑中灵光一闪,道:“你是说……石达开?”
兰儿摇头道:“石达开者,流窜之匪,虽能辗转骚扰,但终是难以成势。”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萧然脸色越发焦躁,不由抿嘴儿一笑,道:“萧然,在此之前,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担心?”萧然一怔,随口道:“担心的多了。最担心……啊!你是说,洋鬼子!!!”
萧然如醍醐灌顶一般,只觉得眼前的层层迷雾豁然开朗。整天担心着洋鬼子会打进来,现在想想,如果真的像上回一样,从大沽口直逼北京,朝廷那些个草包能够做的,就只有落荒而逃。到时东北方面有纳彦辛夺坐镇,西面有石达开,剩下的一条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