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攸悬的刹那,我想起那日与韶王妃同在上林苑时,身体中出现突如其来的反常。而此刻我感觉身体又出现那种异动,仿佛是一种隐藏在血脉肌理中奇异而微弱的颤动,瞬间就流遍全身。我不受控制地,就像完全被潜藏的本能支配着地去做一些事情。
颤倾天下碧箫吹断玉芙蓉3
那一刻,掌中白绫霎时化作一道惊空而起的白虹,格挡住长芒如电的剑势!
那一刻,离死仅仅差一步之遥,我和樱若却是化险为夷!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思绪在瞬间被尽数滤空,脑海中惟余下这般景象,一抹纯白纤细的身影,亭亭宛立水中央,舞作一曲凌波。她倩然回首,那是一张与我相似到真假难辨的脸庞。她声音温柔,凌波舞,此舞对舞者天赋要求极高,身段必曼妙轻盈,兼娇桃和依与杨柳纤细之美,体态稍丰腴者失其风致,则不可学。作舞时身着无瑕白衣在碧水之上,乘着徐徐清风,才能将三丈长的素绫完全舞展开,尽得绫带之舞的柔曼之极致。
我想起幼时,她曾将凌波舞教给我和阿紫,我们那时正是稚嫩顽劣的年纪,哪里肯耐住性子,却喜欢看她身着一袭白衣,翩然作舞样子,宛若清莲出水,宛若流云回雪,宛若仙子凌波。小小的孩子不懂得什么是一舞倾绝天下,却是懂得那样的她是最美,恍然就是寥廓天地间,唯一盛绽的一株绝代风华。
我想起她手把手地给我们矫正动作,重复地说着,你们一定要记得,记得,说话时,眸心如墨意氤氩地蕴开浅淡的忧伤。
自幼跳熟的凌波舞,舞姿谙熟于心。然而此刻,每一个转身翻腕,每一个移步展臂,熟悉的柔曼婉丽间,皆是挟带着陌生而凌厉的锋芒。仿佛体内有一股绵绵泊泊的力量奔如电流,极快地流贯入周身经络。
我目如寒星,孤身而立,任凭湖面凉风起,混合着幽花馨香和血腥气息拂在身上。单薄的白衣在风间肆意飘荡,如仙如魅。
那刺客料想我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一剑劈下之际,除了受死绝无反抗之力。一时疏忽大意,自掌底窜出的白绫化作一道毫光,不偏不倚地被击中了面门。
黑衣刺客踉跄离我们后退一步,稳住身形,他露在外面的眼睛,眯成狭小的两道细缝,喉底低呼出一声:“不好,这名女子竟然身怀武功!”
雪芙殿上之人都是惊愕地看向我,我的身份是帝王宠妃,而她是亲王的郡主,不因存在什么牵连。但众目暌暌之下,我不惜身蹈险地相救,此举已是难以理解,更者,我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武功,一介体弱久病的深官嫔妃,竟身藏武功,其带来的令人震惊的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越了刺客的突袭。
即使隔得远,我还是可以感觉到奕槿惊愕的眼神,直到身侧回过神来的内监,颤巍巍地高喊了声:“保护宸妃娘娘!”
他方蓦地回过神,缓缓沉声道:“来人,去救宸妃,”
此刻,宫中陆续奔来护驾的御林军,人数已近四五百人,此外还有侍郎盛醢所率的一支兵马,浩浩荡荡地冲进雪芙殿,一时间声势巍峨如山倾。
此番潜入宫中的刺客混迹在杂耍怜人中,仅有数十人,但俱是精悼勇猛之辈。尽管如此,缠斗多时怕是体力不支。在锐意全盛、攻势正好之际,尚且挨不到奕槿的御座半分,更何况现在人员皆疲,谋刺圣驾已断然无望,若是此时撤离,说不定还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玉桥间设下的防守已破,若是等到宫廷大批护卫赶到时,内外受敌,就是有通天罗汉的本事,也是插翅难逃。
我环视周遭,今日赴宴之人除了少数几位,在刀枪无眼下被砍杀,横七竖八地躺在大红氍毹上,其余大都远远地逃到御林军身后去了。我当时只顾着冲进来,眼下却深陷在刺客重围之中。
御林军训练有索,凭借人数优势,逐渐形成包围之势,情况愈见危急。这数十名刺客显然也不是乌合之众,即使身处劣势,却是不乱阵脚,进退有序。那名领头的青衣汉子,蹙唇发出一声清啸,这个声音与之前指挥手下,冲击御座时发出的无异,现在必是撤退的信号。
青衣汉子力大如巨灵神,掌中紧握,长刀横扫,刀锋扬起的鲜血,还未飞溅落地,已是两名冲上前的御林军被砍倒。他俨然就是这群刺客的首领,冷眸眈眈如猛兽,饱朝先时向我进攻的黑衣人,怒声低喝道:“一味嗜杀的蠢货,速将那名女子擒住,先莫伤她性命。”
我听到这话,登时明白过来,他们是要将我挟持为人质,借此威胁一句。眼见对方人多势众,突围希望渺茫。若是有紧要的人质在手,逃生的机会倒是大了几分。其余刺客配合默契,向四面围成圈,抵挡住前来救我的御林军。
我被围困其中,御林军一时间攻不进来,可谓是鞭长莫及。樱若毕竟都是年仅五岁的孩子,见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青农汉予鬈须满面,他徐徐气沉丹田,朝着御座的方向,声如洪雷道;“昏君,若要留得妻女性命,速速撤兵,给我等让开一道路。”
先前攻击我的黑衣刺客,他的眸光精寒,像是盯着猎物般紧紧地盯住我。那样的目光令人心生悚然,听见“嚯”地一声,长剑已八鞘。黑农刺客声息内敛,足尖一点,两掌齐出,他舍弃兵刃,凭着赤手空拳地来制住我。
刚刚那名青衣汉子下令要留活口,他大概是心存顾忌,万一我在兵刃下死于非命,就会失去利用价值。兼之他自恃武功极高,未将我这等弱女子放在限里。
“樱若,让开!”当震惧到极致,头脑却是异常的冷静。在那道黑影扑近时,我手巾用力,将惊魂未定的樱若推到旁边,让她远远地离开。随即脚步疚动,微风卷着周身素白衣衫飞旋如云,竟是径直朝着黑衣刺客的方向而击。
我此举形同送死,那人顿时大骇,唯恐这一掌之力将我当场震毙。如此迅猛的力道难以收住,意念一乱之下,他出掌已偏颇半寸。我身形微倾,瞬间膝盖点地跪倒,感觉一股劲厉的掌风堪堪地擦过我的肩膀,表面上中招,却是末损及实质分毫。
黑农刺客四指蜷曲如鹰爪,山手抓向我的脖颈。我轻扬手臂,骤然疾山的白绫幻化成惊鸿白影,拂过黑衣刺客的眼前。他先前就在疏忽大意之下,击中面门,此番对于这貌似柔若无骨的一击,倒是再不敢小觑。
霎时,黑衣刺客进攻的势头一滞,然而挥出的白绫看似挟势甚重,却是后继的力道不续,未袭击到目标就轻飘无力的坠落。
黑农刺客眼中飞快地掠过一缕轻蔑的幽光,面前女子纵然再身手不凡,先时奋力抵挡住劈落的两剑,耗竭大半体力,眼下已是强虏之末。隔着黑布面罩,我仍感觉到他冷笑鄙夷,习武之人,必要灵台纯明,心绪间蔑之已山,如纹波起,周身也不由得松懈了警惕。
而我,要等的就是这一个微妙的时机!
皓腕轻翻,又一道白影飞贯而出,此刻袭向的是那人胸前!白影若流星,却是遽然寒意迸裂,丝帛搅碎,漫飘如细小雪霰。来不及眨眼,裹挟在白绫柔和的光芒间,一痕薄刃泠然刺亮地挑出。
白绫是虚,剑招是实。
我执剑而立,剑柄被我牢牢地握在掌心,而剑锋却是深深地刺进黑衣刺客的左胸。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