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嗣源当然也清楚这些人心底在打什么主意,无外乎就是逼迫自己知难而退。
他知道,不管是番传还是汉传,不管是东皇宫还是社稷,眼前这些人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向自己下狠手。
原因很简单,因为一旦真正开打,谁也不能保证他自己能收的住手。
张嗣源也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儒序中少见的专攻‘射’艺的儒序三。
而要是失手弄死了自己,其他人会是什么结果暂且不论。那个当了出头鸟的人,肯定会被自己父亲张峰岳和新东林党盯上,下场凄惨。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张嗣源才能够拖延到现在。
“但是,这样的僵局恐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张嗣源心头暗叹,表面闷声不语,眼角余光扫向身后。
只见山顶寺庙的废墟之上,袁明妃凌空盘坐,双眸紧闭,左右手持印放于腿上,体内散发出的佛念越来越强烈,卷起地面的砖石残骸,在脑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法环。
袁明妃这一次破锁晋序的过程格外漫长,到现在依旧还在蓄势。
但不管整个过程需要多长时间,迟早都会有一个终点。
一旦她有了破序的征兆,证明了林迦婆留下的这条路是正确的,那这些人立马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到时候自己要是再不退开,真有可能要把命丢在这里。
一想到这里,张嗣源不禁有些头疼,心中暗骂李钧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到现在还没赶到,一座稷场而已,难道还真就把他困死了?
“我的李大哥,你好歹也是前无古人的独行薪主,不至于死的这么简单吧?”
就在张嗣源长吁短叹之时,云楼之中又有声音响起。
“张嗣源,你既然是张首辅的儿子,那就应该很清楚今天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应该知道我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就算是张首辅他本人亲自下场,也绝不可能逼迫我们放手,更不用说是你了。” 云层裂开一条缝隙,似有人再也按捺不住,露出一张厚唇狮鼻,肤如黑炭的面容。
张嗣源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番地佛门大昭寺的佛祖,隆圣!
“你现在下山,本尊保你顺利离开番地。你如果也想从中分一杯羹,本尊也可以做主将这叛徒的一段慧根送给你。但你要还是不知好歹”
隆圣沉声喝道:“番地辽阔,有的是地方埋葬你张家人!”
“隆圣,我说你好歹也是一方成佛作祖的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愚蠢?这里这么多人都不出声,摆明了是在观望。怎么就唯独你瞎了眼睛,看不清形势,偏偏要来当这个出头鸟?”
咚。
人高长弓贯入地面,溅起一片碎石。
张嗣源目光紧紧盯隆圣,冷笑道:“我倒是建议你好好想一想,那个推你站出来出头的人,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不然他为什么非要把你往死路上逼?”
“张嗣源,论搬弄是非的本领,你比起你父亲还差得太远,就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隆圣不屑道:“本尊劝你不要不识抬举,赶紧滚开!”
话音落地,张嗣源的视线中骤起变化。
只见一抹暗红在空中涂抹开来,色彩之中浮现出一座森罗地狱。
惨绿的鬼火在地狱鬼狱的眼眶中亮起,手中利斧高举,剁下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抬头朝着张嗣源露出凶戾的笑容。
哀嚎和惨叫响彻天际,翻涌的血雾中赫然全是受刑的番民,血流飘橹,人头如山,场面极其骇人。
而在森罗地狱的最高处,隆圣高坐明黄法床之上,展开三首六臂的法相,手中持握巴珠、唐卡、斧钺、神杵,誓愿木和内盛人心的头盖骨碗,口生獠牙,一副嗜血的凶神模样。
数不清的恶煞则簇拥在他的四周,或是披甲持锐的降魔金刚,或是身绕蛇蟒的赤裸天女,或者干脆就是一具森白骨架,一面二臂,右手高举人头骨棒,左手承托盛满鲜血的颅器。
一双双非人的眼睛盯着张嗣源,弥漫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