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被碾死的蚂蚁所在的位置,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一股微弱却极其顽固的、代表着“被非规则方式终结”的“悖逆印记”,如同一个无法被擦除的污点,牢牢地钉在了那里,疯狂地抵抗着、污染着覆盖而来的格式化之力!
这悖逆的污点虽小,却如同投入精密钟表的一粒沙子,瞬间卡死了整个齿轮的运转!
轰——!!!
由那个微小的悖逆污点引发的规则冲突风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格式化场域!原本稳定收束的无形抹除之力,此刻如同失控的乱流,疯狂地互相冲击、抵消、扭曲!
覆盖向李长生的格式化之力,在距离他沾满泥浆的后背仅差毫厘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混乱逻辑构成的叹息之墙,瞬间溃散、瓦解!
整个铅灰色的天空猛地剧烈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巨大屏幕!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天道注视”感,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如同巨兽被一根无形的针刺痛了眼球!
嗡!嗡!嗡!
刺耳的、如同亿万根金属琴弦同时崩断的尖啸,无声地响彻在规则层面!那是天道意志因逻辑冲突而发出的、无法理解的“哀鸣”!
最终——
啪!
一声如同镜面碎裂的、清脆却又宏大无比的声响,在灵魂深处炸开!
那笼罩天地的、铅灰色的“格式化”场域,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穹顶,瞬间布满了无数细密的、漆黑的裂痕!裂痕之中,翻滚着混乱的数据乱流和空间碎片!
下一秒!
整个场域轰然崩解!
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肥皂泡彻底破灭!
那股令人窒息的抹除感瞬间消失无踪。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屋檐下的冰凌继续滴落,“啪嗒”一声,水珠砸在冻土上。远处传来几声劫后余生的、虚弱的犬吠。
天空恢复了灰白,风卷着残冬的寒意,再次掠过老槐树光秃秃的枝头,吹得那几点嫩芽苞瑟瑟发抖。
墙根下,李长生似乎对刚才那场险些将他和整个世界都抹去的危机毫无所觉。他满意地看着那块被自己重新按稳的断砖,上面糊的泥浆似乎干得快了些。他又撮起一小捧湿泥,准备糊下一块。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刚才按死蚂蚁的地方。那块冻硬的泥地上,只剩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清的凹陷,混杂在泥土的纹理里,旁边散落着几粒同样微小的、深色的碎屑。
他浑浊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捻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蚊蚋。他不再理会,粗糙的手指继续和着冰冷的泥浆,专注地垒砌着那道残破的院墙。
几日后,村中的孩童在翻耕过的田垄间玩耍。一个孩子蹲在田埂旁,好奇地拨弄着一小片颜色格外深暗的泥土。这片泥土只有巴掌大小,颜色深褐近黑,质地异常坚硬板结,与周围松软的黄土截然不同。更奇特的是,泥土表面布满了无数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扭曲缠绕的裂痕,裂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
“快看!这块土像铁疙瘩!”孩子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敲打那片深褐色的硬土,发出“笃笃”的闷响,土块纹丝不动,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其他孩子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想将这块硬土挖出来,却发现它像生了根一样,与下方更深层的冻土紧紧连在一起,坚硬无比,铁锹都挖不动。
“真是怪土!”孩子们最终放弃了,只当是地里长出的铁疙瘩,蹦跳着跑开了。
村西头的孙石匠,正在自家院子里打磨一方新采的青石。他拿起一块前几天从老河滩捡来的、拳头大小的深褐色卵石。这石头入手冰凉沉重,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暗色纹路,质地异常坚硬,他试了试,连最锋利的錾子都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点。
“好硬的石头!”孙石匠啧啧称奇,“当个垫脚石都嫌硌得慌。”他掂量了一下,随手将这块深褐色的怪石丢进了院角垒猪圈的石头堆里,充当了最不起眼的一块地基石。
唯有李长生的小院,那道用旧砖新泥糊起的矮墙已经垒好。泥浆尚未干透,在残冬的寒风中慢慢凝固。他正背着手,慢悠悠地沿着新垒的墙根踱步,浑浊的目光扫过粗糙的砖面和泥缝。
走到墙角,他的脚步停了一下。目光落在冻硬的泥地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曾有一只蚂蚁被碾死的小小凹陷处。凹陷边缘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别处更深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某种绝对意志“凝视”过的冰冷质感。
寒风卷起几缕尘土,打着旋儿掠过那个微小的凹陷。
李长生浑浊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其深邃的东西掠过,快得无法捕捉。他很快移开目光,抬起脚,穿着草鞋的脚掌随意地在那片深色泥土上蹭了蹭,刮掉鞋底沾的泥块。
“墙垒好了,”他含糊地自言自语,声音被风吹散,“开春…该种点豆角了。”他转过身,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踱回低矮的茅屋,留下那道新垒的土墙,沉默地矗立在残冬的寒风里。墙角下,那个被脚掌蹭过的微小凹陷,更深了些,也似乎更不起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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