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也不知是哪辈子传下来的老物件,灰扑扑毫不起眼,碗壁厚实笨重,釉色早已剥落大半,露出里面粗糙的陶胎。碗底内侧,似乎刻着一些模糊不清、早已被岁月和污垢侵蚀得难以辨认的奇异纹路。
“老实待着吧,外头可不太平。”李长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似乎对村中隐约传来的哭嚎和那令人心悸的甜腥味毫无所觉。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爬过了东边的矮墙,阳光斜斜地照进小院,在他脚边投下清晰的影子。他咂了咂嘴,嘀咕道:“该做晌午饭了…”
就在李长生转身,准备走向灶屋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凝练如实质钢针的灵魂冲击波,裹挟着十万生魂最怨毒的诅咒与最纯粹的毁灭意志,精准地穿透了村中混乱的屏障,如同无形的灭世巨矛,狠狠刺向这座看似平凡的小院!目标,直指院中那个背对着它、正走向厨房的枯瘦身影!
这是万魂蛊王积蓄已久的全力一击!是乌蠡在村中惨状刺激下,决意撕开这层“禁地”伪装的试探!九万赫兹的魂毒波纹,足以瞬间蒸腾江河,洞穿山岳,将灵魂从最细微的结构上彻底瓦解!
致命的波纹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小院!院墙上攀爬的几株牵牛花,花瓣无声无息地枯萎、化为齑粉飘散。墙角几丛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酥脆,风一吹便散成飞灰。空气中弥漫的甜腥气骤然浓烈到顶点,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灵魂腐烂的恶臭。
李长生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慢悠悠地迈着步子。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魂毒波纹即将触及他后背的瞬间——
“唧——!!!”
一声尖锐、高亢、充满了不屈战意与生命野性的虫鸣,猛地从墙角那个被破陶碗扣着的瓦罐中爆发出来!
是铁将军!
这只普通的秋虫,似乎被那直刺灵魂的恐怖压迫感和瓦罐外骤然改变的环境彻底激怒了!又或者,是李长生平日蹲在罐边,无意识哼唱的那些古老、苍凉、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洪荒小调旋律,早已深深烙印在它简单的生命本能之中?面对这灭顶之灾的刺激,它体内某种源于生命最本源的野性被彻底点燃!它振动起背后那对薄如蝉翼的鞘翅,以一种超越自身极限、近乎疯狂的频率,发出了生命中最为嘹亮、最为决绝的嘶鸣!
唧唧!唧唧唧!唧——!!!
不再是平时斗虫时的试探与威慑。这虫鸣声穿透了破陶碗的豁口,在空气中激荡开来。它的频率并非蛊王那种撕裂灵魂的九万赫兹高频,而是奇异地稳定在一种更为低沉、浑厚、仿佛大地脉搏、万物呼吸般的九千赫兹韵律上。这韵律,竟隐隐与李长生时常哼唱的《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那股子扎根泥土、顺应天道的古朴韵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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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截然不同、却都蕴含着毁灭力量的声波,在这方小小的院落角落里,在瓦罐与破陶碗构成的狭窄空间内,轰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只有一种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仿佛两块巨大磨盘在灵魂深处狠狠碾压的“咯吱…滋啦…”声!空气瞬间变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沉重粘滞,光线都发生了诡异的扭曲、折叠。无形的波纹剧烈地相互撕扯、湮灭、对冲!
嗡鸣与虫鸣的交界处,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折叠!一只只由纯粹怨毒魂力凝聚成的、半透明的、布满利齿的狰狞鬼爪,竟凭空显现!它们是被蛊王魂毒波纹具现化的怨念实体,发出无声的尖啸,循着铁将军虫鸣的源头,疯狂地扑向瓦罐口那个破陶碗的豁口!
噗!噗噗噗!
鬼爪争先恐后地挤入豁口,利齿啃噬着粗糙的陶胎,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就在这无数怨念鬼爪即将涌入罐内,将那只“不知死活”的蟋蟀撕成碎片、吞噬殆尽的瞬间——
那灰扑扑的破陶碗,碗底内侧那些被岁月和污垢掩盖的奇异纹路,在接触到这纯粹怨毒魂力的瞬间,骤然亮起!
不是刺目的强光,而是一种极其内敛、却厚重如同大地般的土黄色微芒!那些模糊的纹路在光芒中清晰起来,竟是一个个极其古老、繁复、仿佛由山川脉络自然勾勒而成的符文——镇魂咒!上古先民祭祀天地、安抚亡魂、镇压邪祟的古老印记!这件被遗忘在角落、用来扣蟋蟀的破碗,赫然是一件早已失去灵光、残破不堪的上古祭器碎片!
嗡——!
土黄色的微芒骤然扩散,形成一个微不可察却坚固无比的光罩,瞬间覆盖了整个豁口!那些疯狂啃噬的怨毒鬼爪,如同滚烫烙铁下的积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嗤嗤作响,在镇魂咒的光芒中迅速消融、蒸发!
但这股源自上古祭器残片的力量,并未就此消散。它仿佛被这滔天的怨毒彻底激怒,又或者只是遵循着“镇魂”的本能。那道土黄色的微光,在湮灭了豁口处的鬼爪后,竟顺着那九万赫兹的魂毒波纹,如同跗骨之蛆,沿着冥冥中无形的联系,以超越时空的速度,瞬间逆流而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仿佛在乌蠡和万魂蛊王的灵魂深处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