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泡面连汤带水地进了肚,胃里升腾起一股虚假的热气,却丝毫驱不散驾驶室里那股子能把人骨头缝都冻住的冷。
我把空面桶随手塞进塑料袋,拧亮了车钥匙。
“老伙计”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像个垂暮的老人,不情不愿地被从梦里拽了出来。
从盘锦服务区到锦州,不过百十来公里。
可这段路,却像是我人生里最长的一段。
高速公路在午夜,就是一条通往虚无的隧道,没有尽头。
车窗外,除了被车灯切开的一小片惨白的路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孤独。
不是没人陪。
是你的世界里,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碾过路面接缝时,“咯噔、咯噔”的、仿佛敲在心脏上的节拍。
我打开了收音机。
“滋啦……滋啦……”
电流声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我的神经。我拧了半天,终于在一个频道里,捕捉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个情感夜话节目的主持人,嗓音低沉得像是在给你催眠。
“……所以说,这位听众朋友,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
我对着收音机,冷笑一声。
“放手?我他妈现在敢放手,方向盘就得给我干沟里去。”
“……那么,下一个问题,我们来聊一聊,人到中年,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我一脚油门踩下去,超过一辆昏昏欲睡的小轿车,对着空气大声回答。
“是没钱!”
“是兜比脸都干净,还他妈得假装自己是个人!”
收音机里的主持人沉默了。
我知道他听不见。
可我就是想说。
我把所有想对我妈、对小雅、对我那帮狐朋狗友说的话,全都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电台主播,吼了出来。
吼完了,心里空得更厉害了。
我关了收音机,驾驶室里又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导航里林志玲那甜得发腻的语音,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
“前方五十米,有违章拍照,请谨慎驾驶。”
我瞥了一眼导航屏幕上那个小小的摄像头标志,咧了咧嘴。
“志玲姐姐,你说我这趟活儿,能挣多少?”
“……”
“你别不吱声啊,给算算呗。你看我这车,这命,值不值得跑这一趟?”
“前方路段,请保持直行。”
我叹了口气。
“得,你比我媳妇儿管得都宽,她起码还知道问我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