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之前,只是没人来看房。
现在,是整个市场,死了。
电视新闻里,专家们一脸严肃地解读着政策,嘴里蹦出各种我听不懂的名词。
什么“去杠杆”,什么“软着陆”,什么“房住不炒”。
我只听懂了四个字。
房价,要跌。
果然,没过几天,市里几个大的楼盘,率先扛不住了,开始降价。
先是取消了所有的优惠,然后是九八折,九五折……
到最后,一个挨着市中心的大盘,直接打出了八折的广告。
整个城市都疯了。
那些前几个月还在四处借钱、挤破头抢房的人,现在又疯了一样地冲进售楼处,不是去买房,是去退房,去维权,去闹事。
“骗子!还我血汗钱!”
“房价跌了!你们必须补差价!”
哭喊声,咒骂声,响彻了这座城市的上空。
而我的“安居苑”,连被人骂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它,根本就没人买。
它就像一个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孤儿,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我把价格一降再降。
从最初的一万二,降到一万,降到八千,降到六千……
我甚至跟Leo说,只要有人来,价格可以谈,送的车,可以从国产换成合资。
没用。
一个人都没有。
我的楼盘,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那个“豆腐渣工程返工”的谣言,在这次市场恐慌里,被无限放大,成了钉死我的最后一颗棺材钉。
谁会去买一个“质量有问题”,还“随时可能降价”的房子呢?
我每天坐在空无一人的售楼处,像一个守墓人。
守着我这片用良心和一亿多人民币堆起来的,华丽的坟墓。
晚上,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腿回到家。
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小雅挺着大肚子,像只笨拙的企鹅,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和小静一起忙碌着。
“回来啦?快去洗手,今天炖了你最爱喝的排骨汤。”小雅看见我,笑着说。
她的脸因为怀孕,有些浮肿,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温柔。
我看着她们,看着这满屋子的温暖和烟火气。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是我,把她们,把这个家,拖进了这片泥潭。
我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小静给我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地放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