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云锦堆得如小山般,绯红、明黄、宝蓝的绸缎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掌柜的是个江南来的老兵,正拿着一匹暗纹云鹤锦,跟萨法维商人哈米德讨价还价:“这锦是苏州织造局的活计,一匹换你三车波斯羊毛,不算亏!”
哈米德捧着锦缎摸了又摸,连声道:“值!值!再给我加两个青花碗,我把骆驼队的货全卸在你这儿!”
隔壁的货栈更热闹,希瓦的牧民正牵着战马进院,马背上驮着整袋的驼毛,院里的明军士兵立刻迎上去,用秤称着驼毛的重量,旁边的木桌上摆着刚造好的曲辕犁,几个希瓦青年围着看,时不时伸手拨弄犁铧,眼里满是好奇。
街面上的小摊子也摆开了。
有波斯妇人卖着烤馕和蜜酒,馕上撒着芝麻和茴香,香气飘得老远;有遗民老人摆着针线筐,卖些用江南绣线绣的荷包,上面绣着小小的龙纹,引得波斯姑娘们围着挑拣。
有明军士兵支起了铁锅,煮着从国内带来的茶叶,给过往的商人倒上一碗,滚烫的茶汤里飘着几片枸杞,喝得欧洲冒险者汤姆咂着嘴说:“这比我们的麦芽酒好喝多了!”
城外的景象更显生机。
郑安领着几十名遗民和波斯农夫,在城西开垦了百亩农田,曲辕犁在田里翻出整齐的土垄,三架木制水车立在田边的水渠旁,水流推动轮叶转动,清澈的水顺着木槽流进麦田,绿油油的麦苗刚没过脚踝,风一吹便晃出细碎的波纹。
波斯农夫卡里姆正跟着遗民李老头学用曲辕犁,他之前用惯了笨重的木犁,此刻握着轻便的犁杆,笑着喊:“这玩意儿真省力!我家那片荒地,明年就能种小麦了!”
田埂上,几个孩子追着蝴蝶跑,有遗民的孩子,也有波斯的孩子,手里攥着刚摘的野花,偶尔还会凑到巡逻的明军士兵身边,仰着小脸要糖吃。
张又鸣站在城楼上,目光扫过眼前的景象
——
里海中,明军的战船正缓缓靠岸,水手们扛着弹药箱往城里运,船帆上的日月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城内的主街上,各色商队往来穿梭,马蹄声、叫卖声、笑声混在一起,连城墙根下都坐着几个下棋的老兵,旁边围着看的还有波斯商贩和希瓦牧民。城西的农田里,水车转得欢,麦苗绿得喜人,连空气里都飘着麦香和香料的混合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城垛旁的后膛城防炮上,炮手们已检查完弹药,正将一枚枚铸铁炮弹码在炮旁的木箱里,炮口对着里海的方向,沉稳而不张扬。
这些炮,既是防御的底气,也是贸易的保障
——
正是靠着这些火器,里海城才能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让各族商人安心在此交易。
“将军,希瓦的使者又来了,还带了十匹阿哈尔捷金马,说要换咱们的水车图纸。”
陈砚走上城楼,递来一份文书,语气里满是笑意。
张又鸣接过文书,望着城下愈发热闹的景象,嘴角也扬起弧度。秋风再次吹过,带着麦田的清香和货栈的香料味,掠过城楼上的龙旗,也掠过城下往来的人群。
这里海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简陋的营垒,而是成了里海之滨最热闹的贸易枢纽,成了大明在西亚扎下的一根深根
——
而这,不过是远征欧洲的第一步。
“将军,大帅的密信到了。”
陈砚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走上来。张又鸣拆开一看,李奇在信中写道:“里海立城,乃西进第一步。下一步,可遣人联络奥斯曼,探欧洲虚实,伺机袭扰罗刹后路
——
切记,稳扎稳打,勿急功近利。”
他将信折好,望向西方
——
那里是高加索山脉的方向,再往西,就是罗刹人盘踞的欧洲腹地。
城楼下,明军士兵正和希瓦商人笑着交易,萨法维的使者在货栈里挑选云锦,阳光洒在里海的水面上,泛着金箔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