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散去时,太子詹事瘫倒在地,手中长剑当啷落地。远处传来刑部的马蹄声,为首的官差举着令牌高喊:“奉旨查案!拿下太子詹事及瑾墨坊涉案人等!”
掌柜的儿子被押走时,突然回头对沈砚之道:“李秀才的砚台里,还有最后一个秘密——当年熬骨胶的,不止我们这些人,宫里还有个更大的主使。”
沈砚之握紧砚台,掌心触到缺角处新显的字迹,是三个极小的字:“坤宁宫”。
老妪突然颤声道:“坤宁宫……是当今皇后的住处。当年掌柜说过,有位娘娘偷偷买毒墨,说是要画符镇邪……”
话音未落,寝殿的匾额突然“咔嚓”裂开,从裂缝里飘落张黄纸,上面用毒墨画着道符,落款处盖着皇后的凤印。
沈砚之抬头望向宫墙深处,那里的琉璃瓦在晨光中闪着冷光。砚台在他掌心烫得灼人,像是在说,洗砚人的路,才刚走到宫墙下。而那缸染了二十年血的墨,终究要泼回最开始的地方。
远处的钟鼓楼敲响了辰时的钟声,惊得宫阙间的飞鸟四散而起。沈砚之扶着老妪走出东宫,脚下的青石板上,墨渍正顺着砖缝往深处渗,像极了那些藏在宫墙根下的秘密,终于要破土而出了。
刚走出东宫宫门,沈砚之怀里的砚台突然剧烈震动,李秀才新刻的“浊水虽深,总有见天日时”竟渗出墨汁,在青石板上晕出个“坤”字。老妪低头看了眼,拐杖重重砸在地上:“皇后的父兄,当年都在墨窑当监工。”
话音未落,街角冲出匹快马,马上的驿卒举着八百里加急的文书,直奔刑部:“江南织造府急报!太子妃陪嫁的龙凤呈祥图,墨色渗进绢布,显出血字——‘坤宁宫藏骨’!”
沈砚之心头一紧。织造府用的毒墨本是太子詹事所送,如今牵扯出坤宁宫,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引导,要将二十年前的水彻底搅浑。他转头看向老妪:“李秀才当年的状纸,除了告窑工头,是不是还告了宫里的人?”
老妪闭目回想片刻,枯指在掌心划出个“胡”字:“阿骨说过,状纸里提过个姓胡的监工,总在深夜来墨窑,每次都带着个锦盒,里面装着……装着孩童的指骨。”
“是皇后的弟弟,胡千户!”赶上来的老文书翻着账册,“永乐十三年的收支里记着,每月初三有位‘胡爷’来取墨,账目都用朱砂标注,说是‘特供’。”
沈砚之突然想起东宫地砖上的血迹——与毒墨遇血显形的颜色不同,那是种暗沉的黑,像极了陈年骨殖泡过的水。他转身往坤宁宫方向走,老妪急忙拉住他:“那地方是禁地,你这身份进不去!”
“我有这个。”沈砚之从怀里摸出虎玉佩,玉佩合二为一后,背面竟刻着个小小的“监”字,“这是当年阿骨在墨窑当监工的令牌,皇后弟弟见了这玉佩,定会让我进去。”
果然,到了坤宁宫侧门,侍卫见了虎玉佩,脸色骤变,忙不迭地放行。宫里静得可怕,廊下的宫灯罩着层黑纱,照得地面影影绰绰,像铺了层未干的墨。
走到正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声。推开门,只见皇后正对着面铜镜发抖,镜台上摆着个锦盒,里面露出半截孩童的指骨,旁边散落着几锭“李”字墨。
“你来了。”皇后转过身,妆容尽褪,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墨渍,“周瑾死的时候,我就知道瞒不住了。”
她指着锦盒里的指骨:“当年我生不出皇子,胡千户说用童骨制墨画符,能求子。我信了他的话,让他去墨窑取‘特供’……可后来,李秀才要报官,我只能让詹事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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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之盯着她袖口的墨痕:“太子妃用的毒墨,也是你让人送的?”
“我只是想让她忘了些事。”皇后惨笑,“她小时候见过胡千户往墨里掺东西,我怕她记起来……可这墨太邪性,写过的字会缠着人,就像当年那些被熬进骨胶里的孩童,夜夜在我梦里哭。”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喧哗,皇帝带着禁军赶到,看见锦盒里的指骨,龙颜大怒:“怪不得这些年宫里总丢孩童,原来是你在搞鬼!”
皇后突然抓起镜台上的毒墨,往自己脸上抹去:“我求子不成,反害了这么多条命……李秀才的砚台能显真相,就让它看看,我这张脸底下,藏着多少冤魂!”
墨汁刚触到皮肤,就化作黑烟冒了起来,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疤痕——是当年被毒墨反噬留下的。沈砚之举起李秀才的砚台,缺角处新刻的字在烟中愈发清晰:“冤有头,债有主,墨落之处,皆为终章。”
黑烟散尽时,皇后已没了气息,手里仍攥着半锭毒墨,墨上的“李”字,终于被她的血染红。
沈砚之走出坤宁宫,晨光正透过宫墙的裂缝照进来,落在虎玉佩上。老妪在宫门外等他,手里捧着个新砚台,是用李秀才的那块残砚重雕的,上面刻着“洗砚池”三个字。
“该回家了。”老妪说。
沈砚之接过新砚台,突然发现池底刻着行小字:“墨窑后山,还有未清的骨殖。”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墨窑方向,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烧骨胶的清晨。原来所谓终章,不过是另一段开始——那些藏在深山里的罪孽,总要有人亲手挖出来,才能真正化作洗砚池里的清水。
而他掌中的新砚台,已经开始发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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